他开始做姑娘家的装扮,模仿女子的一颦一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那有几分相像的眉眼重新唤醒了他的记忆。
他找到了一种新的平衡。
那些躺于榻上的女子是外人眼中的母亲,而他的母亲,与他形影不离。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
如今仇尽,恩也尽,他也算死而无憾了。
五脏六腑的剧痛侵蚀不掉秦行知眉眼间的笑意,他终于可以不用再隔着铜镜与母亲说话了。
在顾九的崩溃和质问中,秦行知闭了眼。
顾九所有的愤怒和恨意都随着手腕处束缚的消失,被强迫关入不见天日的囚牢中。她双目怔然,失力地跌坐在冷硬的地面。
旁边有人在说些什么,但她全然听不清楚,只觉得耳中轰鸣不断,直到一声骏马长嘶,眼前突然多了一张纸。
高方清不知什么时候从汴京回来了。
顾九茫然抬头,泛红的眼眶撞入高方清视线。他另一只手抬了抬,想要给她拭去眼角的湿意,却最终停在半空,慢慢收回,藏于宽大的袖中。
高方清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吴知州,叹声道:“是彭山。”那六百人中的最后一个,是还活着的彭山。
简短的三个字,顾九却缓了好久。
当这个答案摆在眼前,之前在济南府中经历的一切,重新跃于脑海之中,所有的出乎意料都变成了有迹可循。
她差点忘了。
秦行知的报仇,不仅有憎恨,还有他的审判。
顾九忍不住去想,既然彭山都没有死,那失踪的姑娘们呢?她们是无辜的,秦行知都能饶彭山一命,那些人应该也安然无恙才是。
可如果她们真的还活着,秦行知所说的那句“我这双手,可从来没沾过鲜血”,便极有可能是真的。
他没杀人,杀人的是她。
顾九唇瓣微颤,想要开口交代此案的后续,从喉中泛出的血腥气却愈发凶猛,仿佛吞了千万个锋利的钢片一般,割得她血肉模糊。
这时,有几声惊呼从不远处传来。
“回来了!”
一个守城兵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神情兴奋又激动。
高方清微微皱眉,语气有些不善:“怎么了?”
守城兵顿时噤若寒蝉,堪堪停在院门口,他小心翼翼道:“城门外来了好些辆马车,里面坐的都是女眷们。”
高方清愣了愣,连忙想要阻止守城兵说下去,但已是晚了一步。
“她们都是近几年西京失踪的女子。”
高方清心中一惊,下意识看向顾九,却见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垂着眼,神情掩在暗处,不知情绪。
顾九往外走,哑声道:“带我过去。”
高方清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皱眉:“你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
顾九想甩开他的手,试了两下,却发现力气全无,她抬了抬眼皮:“做事情总要有始有终。”
顾九扯了扯嘴角,轻笑道:“人都回来了,这是好事啊,高少卿为何要板着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