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王府下人们轮班的时间,昨晚上在正殿守夜的太监是良子,现下正打着哈欠往回走,两人刚好打了个照面。
&ldo;姑娘别忙了,&rdo;良子道:&ldo;提早下职了,昨儿晚上宫里那趟急茬儿您知道吧,明天王爷就要出发赶往山东了,今儿一早就上太福晋殿里传话了,随后还得上衙门里交接差事,完了还要置备出发的行头,安排随从的人员。估摸忙完回来也就到晚上了。&rdo;
念瑭跟他擦肩而过,听见这话顿住了脚,书房里几名太监正在收拾睿亲王外出所需的笔墨纸砚。&ldo;谢谢您提醒了。值夜辛苦,公公您赶紧歇着。&rdo;她微微福个身道。
良子连忙回了个礼,道句不客气,哈欠连天的往值庐去了,念瑭立在原地发怔,仅限一天的时长准备,这分明是要把人往绝路上逼。
进了殿想帮忙,太监们合伙把她让出局外,小栓儿道:&ldo;姑娘您只管享清闲,这些活儿留着我们做就成。&rdo;
念瑭突然感觉自己的存在有些多余,哪里都帮不上忙,睿亲王身陷囫囵,前途未卜,她却于事无补。
出了殿,寒冬萧瑟,吹得人耳边呼啸,她茫然立着,去向无从。
这么垂头丧气也不是办法,念瑭想起何祎来,昨晚他长留睿亲王的书房,或许能从他那边探听到什么消息。
打定主意之后,她悄悄绕出了跨院,沿着王府的夹道往外院走,赶到侍卫处值庐寻人打听,却扑了个空。
一名二等辖的侍卫田项告诉她说何祎不在,&ldo;听说是告假了,昨儿晚上就没见着他人。&rdo;话说着就往外走,&ldo;我就不跟姑娘多话了,还有事儿来着,方才有人来府上发门贴,要找咱家三贝勒,侍卫处一瞧竟是四川总督的名义,想必这位大人找错地方,找到咱们王府来了,我正要去三爷府上回话呢。&rdo;
&ldo;四川总督?&rdo;念瑭问:&ldo;那不正是前段时间把三爷从狱中解救出来的那位大人吗?&rdo;
&ldo;正是呢,&rdo;田项道:&ldo;可能关良关大人跟三贝勒有什么交情吧。靠近年下,许多地方官老爷回京述职,没准儿关大人是想找三爷叙旧来着,兴许是总督大人手下人当差糊涂,帖子发到王府来了。&rdo;
三贝勒是睿亲王异母的弟弟,外人把府址弄混淆倒也常见。
念瑭不敢过多延误他办正事,忙跟他道了谢,田项匆匆忙忙的确实顾不上跟她费话,敷衍应了句便出门了。
别的地方又打听不出睿亲王的行踪,这下又失了头绪,她重新回到衍井斋,坐立不安的等了整整一天,到了傍晚才收到消息说,睿亲王预备宿在王府的新宅。
念瑭万般泄气,甚至委屈的想哭,真要认真算起来,近两个月睿亲王几乎都在新宅住宿,她也就昨晚方见了他一面而已,她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处理唐家的案子,为了她,可是再往深处想,越想越拧巴。
夜夜能够陪伴在他身边,同他一起行动坐卧的便也只有在新宅居住的庶福晋姚氏了,宗室的王爷,府中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她说过自己不在意,可是尝透了备受冷落的滋味,终于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怅惘。
明天他就要动身去山东了,时间这般紧凑,不知道两人还能不能再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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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禄伺候睿亲王梳洗完毕,悄悄往一旁递了个眼色,便弓着身从殿中退出去了。
姚氏收到暗示,上前去帮睿亲王解衣宽带,他微微架着身子,两肩攀附着彩丝秀龙,更加衬托的本人矫然光华。
姚氏大气也不敢出,踮脚解他领口的金錾扣,无意中撞进了他的视线。
祝兖收起下颌打量,同样是象牙白的肌肤,乌如浓墨般的鬓发,拘谨的样子,他的眼前慢慢浮现出另外一张脸。
&ldo;明儿我就不在京城了,一人在这边住着,你要当心,我还把田项派过来,遇到什么事情,交给他料理。&rdo;
姚氏点头,脱下他的袍褂搭在衣架上,顺遍吹灭了灯,她拆下发髻的簪子,摸黑给睿亲王蹲了个福准备就寝,却不妨猛的一下被他拉回了身。
男人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姚氏惊得险些叫出声来,睿亲王环住了她的腰,一手把她鬓边的发轻轻绾在耳后,低声问:&ldo;送你那只红点颏还喜欢么?&rdo;
说的是念瑭当上猫把式那回,原本要交托给她养的猫临时换成了一只红颏。
他从来不允许她近身,话都不肯多跟她说一句,这次不仅破了例,居然对她柔情呵护起来,姚氏非旦没有任何欣悦之感,忽而生出一种怯意。
&ldo;奴才喜欢&rdo;她勉强笑着。
他说好,呼吸临近逐渐朝她耳颈的侧边凑了过来,姚氏浑身发起颤来,不自觉的有些抗拒。
他抚摸着她的唇角,嗓音轻柔又透出些许干涩,&ldo;砚砚,你别怕&rdo;
姚氏的耳眼里腾地一下噪了起来,难怪他跟平时大相径庭的样子,原来这一切转变只因把她认做了旁人,全都不是为了她。
她强自镇定下来,壮着胆子抬起眼睛问,&ldo;王爷奴才也想问您来着,那只猫还闹不闹了。&rdo;
活落她能明显的察觉出他掌心落在她腰间的触感僵硬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敢于直视他的眼睛,就着窗外的夜色,她看到他眼底的波澜逐渐恢复了清明,又像往常一样变得冷漠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