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留几幅字吧。运秋便忙了去准备纸墨,每来一位名家,运秋都是留了人的墨迹的,然后裱了,张挂在屋里。惠妃是几次欲买了她的藏物的,运秋没同意,自己收藏了几年的东西,岂能一下便卖了。她是比较珍惜这些字画的。她想她是沾了老巷的光,在老巷,她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雨墨讨要点作品,也并不困难。兼了有着画家周兰坡,她可以毫无顾忌的讨些作品,手头也是藏了货的。画家有时也带了朋友来,吃完饭后,总会留点东西。运秋于是就有了许多藏品。
下午,雨墨邀她看电影,运秋说累了,不去。家里是有了影碟机的,随便去买几张碟,便可在家中自在的看,何必又要跑了去电影院,现在去电影院的人少了,大都改成了证券交易所,留守的几家也并不景气,苦苦的支撑着。运秋是买了一套家庭影院的,看电影的效果很好。运秋也便不愿去了电影院。雨墨是很感遗憾的,他说,你忙甚么,再忙吧,你还能抽不出点时间来,看场电影多好,一可以放松放松心情,二可以提高一下审美能力,三。雨墨是还想说甚的,运秋却不耐烦的打断了,你邀别的人吧。雨墨说,我邀人谁去。运秋讲,想邀谁邀谁去,巷里不是有许多美女吗。我听说惠妃有时间的,你找她嘛。雨墨笑,我找人干吗,你逗我呢。运秋便笑,你不去找,人周兰坡可找了。雨墨讲,他找去。
雨墨是寻到运秋屋里来的,他说,我看看你到底忙甚了么。运秋正吃一颗枣,她说,你来吃一颗。雨墨就捏了一颗,他塞进嘴,嚼几口,说,甜了么。运秋讲,柳林的大红枣,雨墨说,忙甚了。运秋再把一颗枣丢进嘴里。雨墨又说,你忙甚了。这时运秋便笑了,她说,雨墨,你打甚主意了。雨墨讲,我打甚主意了,我没主意呢,让你搞晕了的。运秋便眯了眼看他,讲,你没主意,你主意多么,就想着把书法写到人的|乳上,你是个没主意的人,你可有主意了。雨墨就脸红了的,他说,看看电影去么,这几天电影不错,出去散散心。运秋讲,不去,不敢去,怕你给拐卖了。雨墨挺扫兴,说,那你干甚去么。运秋讲,你看你牢心不牢心,喝了一中午酒,也不瞌睡,睡一下吧。雨墨讲,不瞌睡,那点酒,哪就会晕了。再喝一中午都不会晕,运秋就说,那你是在喝水么,咋,你那三个朋友走了,也不去陪陪人。雨墨讲,人吃完饭便走了,回去了,顺路来看看我。运秋便说,那是寂寞了么。雨墨呵呵的笑,说,你看你说甚了么,把我讲低俗了。运秋讲,人要不低俗,那他是怎么讲,都不会变低俗的,除非你原本就很低俗。雨墨便看到了她书桌上一摞的诗稿,欢喜着讲,又有新作了嘛,我能看看么。运秋说,行,咋就不行。雨墨便坐过去翻了看,他说,准备又出书。运秋讲,不出了,想在网上建博客。
三
雨墨是心血来潮的,他说,运秋,我给你算一卦吧。运秋乐,讲,还是写首诗好,你算卦是蒙了么,哪会有个准,就瞎说八道,谁信。雨墨讲,信不信都算,我给你算一卦,又不问你要钱。运秋说,不要钱也不算,只你瞎讲,浪费时间,有空,你还不如给我写首诗,大书法家了,我好留了传世。雨墨说,要传世,哪天我给你约几位名家,来聚聚,吃顿饭,给你留几幅作品,你可划算了。运秋便讲,那我好好谢你。雨墨问,你怎么个谢法。运秋也问,你要怎么个谢法么。雨墨说,配合我弄一回人体书法展。运秋讲,这个不行。雨墨便讲,不行就不行。运秋说,周兰坡要让我和他合作,弄诗配画了。雨墨便急,他找你的。运秋说,他和老黄下棋,见我过去,闲聊时,顺嘴提的。雨墨便说,那就当不得真,周兰坡顺嘴的话多了,都是说过就完了,也没见他兑过一次现。你信他。雨墨就说,那你忙你的,我要走了,你写吧,完了,书名我给你题。
雨墨给周兰坡打电话,是刚出了运秋的门,他说,画家,请你喝酒了么。周兰坡便说,好好的,咋请我喝酒,你那酒难喝了,老是求画,高产画家也供不上你么,又不给钱。雨墨讲,少扯,少扯,总共没求过你五次了,是你架子大,拿捏开了,觉得自己画值钱了,想要挣几个,买车买房了么。周兰坡讲,少废话,快说,什么目的。雨墨讲,就是请你喝酒。周兰坡才放下心来,说,没企图,有这样好的事,不过书法家请了嘛,少不得要去一下,哪儿吧。雨墨说,还能去哪,运秋那小店么。周兰坡笑,说,换个地方么,这几天我都懒得动笔,去那,运秋把纸笔弄出来,想不画还得行,换个地方吧。雨墨说,那去长乐坊吧。周兰坡说,好,就那地方。
周兰坡是自己提了一瓶白瓷汾的,说是一朋友刚送的。雨墨就说,老周,不够朋友是吧,我请客,还能让你带酒。周兰坡便说,我替你请了钟主编的。雨墨便讲,可老钟人并不喜瓷汾么。周兰坡说,那让老钟喝啤酒。雨墨说,那哪行,和老钟没喝过几次酒呢,这回咋也要让老钟喝个爽快。周兰坡就说,你还是与老钟准备两盒好烟吧,老钟嗜这口。雨墨就讲,这容易,我出去买两盒不就得了。他却是打电话的,让运秋带两盒好烟来。运秋说,行。她是很乐意和钟主编吃饭的,每次都能听些钟主编对当下文学的看法,也能听钟主编对北都作家一些作品的评析,而钟主编是很忙的,平素,她是难以约出来一次。周兰坡既然约了钟主编,那么,她就要来,机会难得么。她是急急赶过来的,找到包间,钟主编还没来,只周兰坡和雨墨在闲谝,屋里弄的烟雾缭绕。运秋是嫌呛的,说,吸烟有害健康,掐掉掐掉。周兰坡就讲,听见没,大书法家,诗人让掐掉烟呢。雨墨说,人活那么大岁数,若弄点成就出来,还不枉此生,要是一辈子庸庸碌碌的,哪如痛痛快快做个短命人。运秋呵呵笑,说,你就嘴贱吧。没准哪天便一命呜呼了。钟主编此刻一脚跨进包间,说,运秋,谁快一命呜呼了。周兰坡忙跟雨墨站起来,伸了手过去握,讲,说再等一会儿要去迎主编了,就独自来了。运秋边伸边说,我和他们逗着玩。
坐好后,钟主编问,运秋,诗弄的怎样了。运秋讲,给你发过去了么。主编就笑,好么,好么,我今天回去看看,没顾上开邮箱呢。运秋讲,别误了上杂志便成。主编讲,误不了,还有几位作者没写过来,一块儿看。运秋忙给主编斟酒,说,主编名气大了,连咱北都的书记,都要和他常常吃吃饭呢。钟主编就乐,说,运秋,你这可是造谣。运秋讲,我在报上都读了的。主编便笑,有那么回事,有那么回事,那是书记给我下任务了,要让我以培养北都的青年作家为目的,打造北都精品文化,推出主旋律作品,承继传统文化,同时,还要在文学上做进一步的创新。我靠谁么,还得靠你大诗人么。运秋笑,说,钟老师又拿我取笑了,我哪是诗人,不过一诗歌爱好者而已。钟主编就夹一筷子菜给她,说,兰坡,雨墨,你们看,小常谦虚了么。雨墨讲,她那哪是谦虚,是骄傲,她是一惯爱翘尾巴的,钟老师,你可不能太夸她。钟主编笑,说,不夸她,不夸她,运秋是我最喜欢的青年诗人么。运秋,钟老师问问你,上网么。运秋讲,上,我还准备做博客呢。钟主编就问,白韩之争知么。运秋说,了解一点点。钟主编喝口茶,抬了头问,有什么看法。运秋讲,看法是有一点点,但不对之处请老师多包涵。钟主编很爽快的讲,咱们自己私下聊,不对也没事,你大胆讲。运秋便说,首先,文学上不存在保姆,只存在伯乐。另外文坛也很含糊么,它就是个泛称,因为文学的特殊性,从事这项工作的人,各行各业都有,若稍微要划分一下的话,就有局限性了,只限定在作协或者出版系统内,事实上出版社的人员,还不能说它是创作文学的人,它是让文学走向市场的这么一个机构,若是和体育上的体坛相比较,它应该是赛场。真正意义上的文坛,是那些专业创作研究的人了。那么这样讲,文坛还不是个屁。这中间有许多大家,不陕西有贾平凹、山西有张平、李锐、蒋韵、韩石山,杨新雨么,别的地方,人也有大家,咋就是个屁了,不是屁么。我的意见是各打五十大板。当然,他们都很优秀。不过话说回来,青年作家需要扶持,而不是漠视他们,只要作品有市场,那么作品在某种意义上,它就是优秀的。我不喜欢有人说话太绝对,过份绝对了便是一种错误。至于他们再怎么吵,都影响不了文学的发展。钟主编看看运秋,讲,你是思考了么,关健是让文学步入市场,这需要一个过程,想让文学出精品,就得先出人才,而人才是多久都不缺的,是政策和制度的问题,文学现在还没有真正走入民间,文化市场需要开放,不能控制的太死,只要稿费上去了,精品就出来,市场也就会慢慢做大,到时,作品的好坏由市场来检验,而不是几个人定的事。运秋说,钟老师也想这事了。钟主编笑笑,一点个人意见,说说罢了,吵让他们吵去,咱们喝酒,继续在文学之路上搏击。雨墨便给钟主编斟酒,周兰坡把一块鸡腿夹了过来,说,钟老师,喝也得吃么,咱们几个在一起,那可不能见外,举起杯来饮尽,夹起肉来嚼干。钟主编就乐,画家,你说话和你的画作一样嘛,豪放,咱们杂志的封面,准备选你的几幅画,另外,雨墨,你那书法作品也挑几件好的,咱们下期用。两人忙举了杯向钟主编敬酒。
吃完,喝完了,周兰坡说,钟老师忙不,咱们到运秋那儿坐坐。钟主编就讲,今天怕是不行了,隔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开,你们玩去吧。周兰坡便联系三逢,让他开了车去送钟老师。钟主编却讲,不用,不用,我打个的算了。钟主编就忙坐了车离去。三人站了挥半天手,有些恋恋不舍般。运秋讲,钟主编可是太给周兰坡面子了。周兰坡讲,不是我面子大,是运秋面子大么,我说,运秋想请钟老师吃顿饭。钟主编就爽快的答应了。雨墨说,你又谝了,老钟可忙了,哪会专门来吃你这顿饭,是顺路过来的吧。周兰坡便笑,我是死皮赖脸的叫老钟了么,时间长了不和老钟吃顿饭,我就感觉自己离文学遥远了的,别看我画画,其实我是喜欢文学么。雨墨便乐,那你也弄弄文学么。周兰坡乐,我哪能弄了文学。有次文联搞联谊,李克仁、蒋韵都在,我说,你们都是名作家了,我也特喜欢文学,我拜你们当老师吧。李老师特谦虚,说,你哪用拜老师,聪明绝顶的个人,稍微转转,那精品就出来了,要拜,你拜蒋老师吧,蒋老师那是全国知名作家。我说,我要不找老师,要找还真就要找个一流的老师呢。运秋很惊奇的望着他问,蒋老师收你了。周兰坡就笑,是个梦。雨墨就骂他,没事你遛弯去,拿我们寻开心呢。周兰坡便讲,对么,我再呆可就不妥了,影响别人的好事么,你们在,我咱走。他临走还向雨墨使眼色。运秋便讲,老周,你也是成名的人了,咋还象个街头小混混似的。周兰坡讲,我这不叫混混,是老顽童么。运秋便讲,那你一边玩去吧,不讨人喜欢。
两人沿着街边遛,雨墨说,要不,咱上商场逛逛去。运秋就答应了,说,我也好久没逛商场了,还真想去逛逛,走。北都的闹市很是繁花,只要步行其中,就有买不完的东西,人看了是要眼花缭乱,头绪纷杂的。运秋果然便乱了阵脚,看什么都喜欢,她是手头有钱的人,随即便攥出一把来,冲雨墨讲,你想买甚,挑吧。雨墨左瞅右看,是没有要选的。说,我想买你呢。运秋讲,等攒够钱了。雨墨说,我的钱也是有些了吧。运秋恰好看上了一件手饰,说,把它买下。雨墨是看那东西的,见并不起眼个玩意儿,要价就几十,心莫名的有点疼,便舍不得。运秋便对他讲,虚情假意么,原来你每说的一句话,都是敷衍了,你这人,咋还能让人信任。雨墨就咬咬牙,下决心买了,他递给运秋,说,不就几十块钱个东西,还用我犹犹豫豫,说出去叫人笑话了。运秋损他,要不,这老了仍打光棍,都是小气惹的祸,你大气些,这也不至于没个人跟你。雨墨一时耷拉下了头,说,你又勾起我的伤心事么。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四
运秋不理他,说,又想起了小情人。雨墨讲,我会想她,我吃饱了撑的。但雨墨依然沮丧着,一声不吭,他心里苦着,又和谁说么。他是烦着的,感觉有些堵,甚至想发发火,但在运秋面前只能沉默,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男人大多属于沉默者,沉默对于男人占有很大的优势,沉默让男人不会吃亏,也让男人保持着最大的体面,女人最毒的武器是用语言贬低和攻击男人,雨墨不想沉受运秋的数落,在一位伶牙俐齿的女人面前,男人永远是失败者,运秋是诗人,而诗人天生就是语言的操纵者,雨墨是书法家,最大的优点是写字,可字于运秋而言,毫无杀伤力,运秋完全有理由漠视他。雨墨想,自己还是歇一会儿为妙,他说,我抽根烟去。这时他看运秋,便望到运秋愠怒的脸,和极怨恨的眼。运秋是厌恶着没有耐心的男人,刚刚才十几分钟,便打了退堂鼓,运秋有点伤心,他到底还是想着最初的恋人。她说,你去吧,我一个人逛去。运秋就赌气的走了,她是要在商场点一遍货的,能够看看商场的货,于她也是一种幸福,而她是有钱的,可以由了自己支配,便有着最勇敢的雄心。
运秋逛了商场出来,见雨墨正蹲在地上抽烟,一根接一根的,烟雾缭绕,心先就疼起来,说,还怄气呢。雨墨一时换上了笑脸,讲,我才不会怄气,哪能随便怄气,那不太小心眼了。他问,逛好了。运秋说,好了。雨墨就看了她笑,脸上的表情很惊异。运秋被看的莫名其妙,说,咋这表情,没见过似的。雨墨说,你的变化大么,常常让人有些似曾相识之感,我很久以前的朋友般。运秋就讲,恋人吧。雨墨嘿嘿一笑,说,你咋总忘不了这茬。运秋讲,你不就是这想法么,我替你讲出来,省得你尴尬。雨墨说,我不尴尬了。运秋就乐呵呵的,讲,那是厚颜无耻呗。而她是对雨墨恼恨的。
回到老巷,见周兰坡和教授蹲在地上下棋,教授正吸一根烟头,两指捏了烟屁股,却烧着了手,忙把捏的位置换了,嘴里嘶嘶的叫,显是很疼。雨墨就过去损他,老黄,挣那么多钱,买条好烟抽么,抠死了。老黄说,画家刚给了根好烟,得抽到尾么,这叫有始有终,说明我们的友谊深厚。正想招的周兰坡便笑,说,教授,你损我吧,显见的我舍不得多给你根烟似的,就又从烟盒里掏出两根来,给雨墨和老黄一人一根。雨墨拿了烟看,说,果然是好烟么,老周,你倒阔了。周兰坡忙说,我哪舍得花那贵的钱买烟抽,是人一位官员求画给了的,我也没舍得抽,想,给老黄和你抽么。雨墨就讲,那咋只给老黄抽,却不给我了。周兰坡忙着走棋,说,这不还没碰上你么。这好的烟,我也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才下定决心拿出来了么。雨墨就讲,你看你咋把自己讲得这没志气,不就一盒烟么,还用激烈的思想斗争。周兰坡讲,这你就不懂了,那是谁给的烟,官么,那是咱的体面么,能把体面随便拿了出来,这就得做思想上的斗争么。运秋就笑,说,你是画家了,多大个官,都让你这般顶礼膜拜。周兰坡就讲,多大个官都能决定你的个人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