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只傻傻地笑:“因为蓝宇。”还在初中的时候跟着几个同学一起看蓝宇,大家都是第一次看同性题材,同学多出于好奇心态,片子刚放几分钟就开始嗷嗷地怪叫起哄。蓝焉看得懵懵懂懂,却还是在一片鸡飞狗跳中安静地看完了全程。那会儿天真又爱装,以为自己看懂了,后来才发现是不懂装懂。一直到自己也体会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而这种感情又不被允许不被理解,才真真切切明白爱是多难的东西。“蓝宇说,我知道最终我还是要走的,我一直这么提醒自己,让自己在每天醒来的时候喜欢你少一点,在离开的时候就可以轻松一点。”蓝焉戳戳倪诤的锁骨,垂下眼,“其实我当年,很多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因为明白我们很难去说以后,去想未来,所以常常逼自己不那么在乎你。可心哪有这么听话,有时候觉得我是行将就木的枯树,临死还要去汲取你给的那点养分。我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倪诤的声音依然冷静:“这种事没有谁对谁错。”“我明白,我后来也想明白了。”蓝焉用鼻尖蹭蹭他的脖子,忽然安静下来不动了。片刻后,又说:“譬如这电影,我也不知道蓝宇和陈捍东谁对谁错,陈捍东绝不是个好人,他做了那么多伤害蓝宇的事,而蓝宇错在就那样把一颗心交了出去。爱坏就坏在,无论这个人多么烂,你还是忍不住想他,还是渴望他的爱抚,真是毫无道理可言。可尽管这样,我还是觉得爱这个东西好要多过坏,至少对我来说。”“蓝宇的结局也并不好。”“所以我大概潜意识里一直盼着我们的结局好。”两人都不再说话了。寂静中,蓝焉闭着眼睛,身体紧紧和倪诤贴在一起,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一个陌生的宇宙,这个宇宙里只有倪诤和自己,像洪荒时代未被开发的世界,一片混沌荒凉。可当他们牵起手,渐渐地有各色的花枝摇曳起来,有葱郁的树向着天空生长,灰色的天地像小时候买的涂鸦书,一点一点有了色彩。原来自己向往的是这样一个宇宙,一直都是。他多希望闭眼再睁开,真的能到达那里。蓝焉一点、一点地抬起脑袋,伸着脖子去吻倪诤。他只敢亲亲倪诤的嘴角,觉得喉头梗得难受,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又字字说不出口。倪诤的眼睛离自己好近,蓝焉想要努力看清那瞳孔里究竟闪烁着什么,有温热的东西先砸在倪诤的眼角。啪嗒。倪诤的睫毛颤了颤。他忽地搂着蓝焉的腰坐了起来。蓝焉下意识用手勾住他的脖子,由上而下地望着他,怔怔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倪诤抬起眼皮和他对视了会儿,腾出一只手去揩他的脸颊:“别哭。”“我没哭。”蓝焉别开脸不让他碰,不想自己脆弱的样子被面前的人尽收眼底,“我真的很少哭的,我平时不这样。”倪诤替他补充:“所以每次哭都是因为我。”蓝焉便不答话了。“给我讲讲吧。”倪诤吻吻他的下巴,“这些年怎么样。”蓝焉愣了愣,忽然别扭起来:“还能,还能怎么样……其实也算得上按部就班,我觉得我还是挺了不起的,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没能忘了你。”“所以你也不许忘。”他狼狈地吸吸鼻子,努力不让抽噎声溢出来,“我就靠这活着呢,你欠我太多了倪诤,我想我总要有一天得把这债讨回来,所以我不敢忘,也不敢死。我有时候真希望你也过得不好,我诅咒你,想让你也像我一样快被记忆折磨得要命,可每次我还是后悔,我扇自己嘴巴,我跟老天说不要,不要让你难过。”倪诤问他:“离了我就活不了,是这个意思吗?”蓝焉拼命点头。好奇怪,眼泪从未有过这么多,简直是唰唰地流出来,不受控制。他想那把钥匙果然一直在倪诤手里,只有倪诤,只有他,要打开心门就只这一个法子。倪诤沉默几秒,拨开蓝焉眼尾被泪沾湿的发丝:“不会再后悔了?”蓝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抢着答:“我还能怎么后悔?你再抛弃我一次两次我也不后悔,我的心已经在你那了,拿不回来了。”倪诤看着他,片刻才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什么?”“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在哪?”倪诤按上他的胸口,那里咚咚,咚咚,好像有一整支鼓乐队,“我的心在这里。”他平静地说:“所以我们都还活着。”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蓝焉痴痴地想,失去心还能存活,是因为我们交换了彼此的心脏。所以你听,两颗心还在永不疲倦地、怦怦地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