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燕歌只听两箭连发轰然有声,自是兴致盎然,不禁展颜莞尔而笑,使出轻功足尖一点,两下踏在栏杆上,内力全然催出拉弓如满月,水红色衣裙翩然扬起,只听弦惊霹雳砰地一声巨响,响声如雷仍在耳畔,紫金箭已贴着她的面颊疾速飞出,穿过红绸牢牢钉入对墙之中,入木几分。
武当派一行众人步入客栈,方走上台阶,恰好耳闻目见。
明眸顾盼,竟如春水漱流一般暖然清朗。昔时姿态万千,竟不敌此刻刹那容光。
留瑕明知要输却不甘心,搭箭轻盈一跃而起,婉若玉蛟一般凌空纵出,身形闪动连踏着栏杆追上,细金长箭尖声射出,穿过红绸,竟又射穿屋顶,将房上的瓦片勾带下来。
留瑕正要洋洋得意,忽然神色一变:“不好!”只见两块瓦片扑簌簌掉下,将要落在邻桌坐着的一位老妪头顶。
只见那白发老妪忽然身动,龙头杖横扫挥起,只听龙头与龙尾啪啪两声,已将两块屋瓦分别击碎,随即又变回形容灰败、枯瘦憔悴的老妪模样,坐在武当派与昆仑派中间的桌旁。
留瑕看得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才一脸乖觉向那老妪道:“婆婆,敢问婆婆如何称呼?方才刚有得罪,您可不要生气!在下……”
老妪喝止道:“休与老身在下来在下去,要说什么,明日武林大会上去说!”又道:“我叫什么名字,明日你就会知道了。”
留瑕看她说得颇有敌意,转脸朝众人吐了吐舌头,赶忙又跑回来。
客栈里变得霎时安静。只见那老妪颤巍巍地喝了口水,又去吃碗里放着的一只馒头,吃完过了片刻,店小二便走来道:“老婆婆,昨天已让您赊了账,我还挨了掌柜的骂。您看,这儿都是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江湖英雄们,却有哪个吃饭不付钱?咱们这儿是客栈,又不是……”
“少年人好聒噪!”老妪冷哼一声,却转过脸不去看他,似乎有些心虚:“你可知我是谁?我是惜婆婆!”
店小二一听来了气,话便不那么客气:“不管您是东婆婆西婆婆,就是堂堂枢密使大人到此,也得付账!”一边说着,一边见沈秋水悄悄代付了钱,就指着他道:“行,钱齐了!您要谢,就去谢这位公子吧!”说着,转身就走。
那惜婆婆却不领情,伸手从盘成髻的鹤发中抽出一根翡翠簪子,凌空向沈秋水掷去:“拿去!谁要你的钱?”
武当派弟子一听,虽碍于规矩约束,仍有人小声道:“沈师兄好心好意,还有人不领情!”
惜婆婆过了片刻,大约也觉得自己方才话说重了,拄着龙头杖过来,对沈秋水拱了拱手,道: “老身这辈子最不愿欠人人情。老身明天就要死了,还要你的钱做什么?”
说着龙头杖一点,飘然离去。
这下室内寂然,只剩昆仑和武当弟子面面相觑,纷纷心想:为什么明日她就要死了?
到了第二日,洛阳城外的白马庄英雄云集。一时白马庄外车马络绎不绝,各处可见有人称兄道弟、认亲结友,也有人高谈阔论、比划拳脚。
刀、剑、枪、棍、分水峨嵋刺、长短鞭,各种武器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各门各派弟子齐至,既有成名的高人、也有初出茅庐的新秀,海内方外、中原西域,远道而来的多不胜数,更有数千人之多。
唐厉随唐熹、唐清影、唐勰等人方才入场,跟在其后的刘鸿云就道:“哎,大哥,快看!那是不是昆仑派?当真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终于见到了!”
只见昆仑派众人大多身着海蓝地绣玉白花纹的衣衫,玉冠云履,出入翩然。刘玉川正要和姬燕歌打招呼,却见她今天穿着一袭海蓝色浣花锦绣白色云纹两重衣、雨过天青色玉系带,一块璎珞系在腰际,下着白玉色青绸七幅月华裙,顾盼似有笑意,眸底却冷静清明,不似初见那般巧笑嫣然,稍一愣怔,竟没敢上去招呼。
瑶光与姬燕歌并肩走在列前,少林空见方丈亲自迎客入场,见了他们,便合十道:“阿弥陀佛,昆仑派远道而来,江湖不甚荣幸。瑶光公子,令师近来可好?”
瑶光还礼道:“正要向方丈请安,家师一切都好。”
空见还待向姬燕歌合十,却见她侧身避过不受,径自和众人走进去了。
偌大场中,只见少林坐在南面居中,崆峒、关中剑派和青城派坐在两侧;昆仑、武当、峨嵋和龙虎山坐在北面;五岳各门派和南海剑派、括苍派坐在东面;唐门、丐帮、汴梁剑堂和五虎断刀门坐在西面。其余各门派夹杂其中,席地而坐。
武林大会伊始,先由少林般若堂、戒律院的弟子持事连演几套拳掌棍棒功夫,无不是少林看家本领,亦是集武学之大成的顶尖武功。少林武功演过之后,便表示少林以慈悲为怀,又兼东道之主,仅以此向江湖同道切磋武学,不再参加之后的比武。
众人见除去少林这一劲敌,之后比武夺剑就要容易许多,不禁大松了一口气。
一套拳法演完之后,只听场中千人齐声喝彩,一时掌声雷动。却听一计钟鼓声忽然大作,洪然传到全场各处,群雄不由一停,只见空见方丈率十八名戒律院弟子缓缓走到场中,方知刚才的钟声是他凭借内力遥遥敲响,功力这般出神入化,心里更是凛然生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