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这副在元天初这类贵人面前阿谀奉承低三下四的样子,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可我有什么办法,我若不争,将来只会更惹人嘲笑,只会更无尊严。然而不幸的是,我竟然还是存有一丁点的羞耻之心的,这样上下求索的日子我终于再难忍受下去,那一日我在背人处大哭了一场,万念俱灰,一个人跑到了这清凉山上来,发现了山后那处水潭,我想不如就在这里自溺了结了罢,安安静静地死去,脱离这没有尽头的苦海。
&esp;&esp;“我跳进潭水,没有挣扎,就在快要失去意识之时,听见有人跳下了潭,奋力地将我托出水面……是范昴,那日他一个人到清凉山玩攀岩,正巧看见了欲寻短见的我。
&esp;&esp;“范昴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应当不比我了解得少。他这个人,乐观,热情,善良,重要的是,他有一双能发现别人优点的眼睛。他同我谈心,说了许多连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的优点与长处,他告诉我要怎样善于利用这些优点和长处立足于世,他开解我要怎样顶住压力与冷眼化困苦为力量。
&esp;&esp;“你们这些投了个好胎的天之骄子永远无法体会到处于我这样境地之人的心情,你们不会明白我对范昴有多么感激,他对我有再造之恩,他是唯一一个对等看待我的人,他让我有生以来教训&esp;&esp;不老实的人都得了教训。……
&esp;&esp;刘漳泣血般的控诉在曹溥陈尸的这房间内嗡嗡回响,却闻院外亦隐隐传来哭声,是方才被拖出去施杖刑的刘云仙,燕子恪偏着头听了片刻,问向刘漳:“她又是为的什么要掩护你实施杀人计划?”
&esp;&esp;“她那性子本就不同常人,”刘漳哑声笑了一笑,“她在家中乃庶出,姨娘是我爹花钱赎了身的青楼女子,自小跟着姨娘没学了什么好,言行举止皆是轻浮下贱的套路,成日在府里招招摇摇丢人现眼,没人肯理她,她却也是自得其乐。
&esp;&esp;“直至某次我实在看不过眼,说了她几句,将范昴曾劝我的话拿来讲与她听,谁想她竟笑着道了句:‘这个人好,我要嫁他,肉身嫁不成,那便用精与神嫁,从此后我便将他当了我的郎君’,自此竟收了那轻浮之态,在家中循规蹈矩起来。
&esp;&esp;“后来听闻范昴死讯,又见我主动要求监工家里在清凉山上造别苑一事,不知怎么就被她偷看到了渴乌的设计图纸,从而猜到了我的目的,便要求与我同来。而之所以除攀岩社这几人之外还请了元天初和燕翩然,一为着借奉承元天初以混淆众人视听,二为着范昴曾说过,他极佩服燕翩然,年纪虽小,心怀高远,两人似还曾聊过计划出外游历之事,颇有些谈得来,我便想将燕翩然请来,以曹溥之命祭奠范昴之时,望他在天有灵,能够看到害他之人伏诛,他敬之人亦在,当无憾了。”
&esp;&esp;“……”燕九少爷慢吞吞揣起手,垂下眼皮儿,“我并不认为你如此做会令他高兴。”
&esp;&esp;“也许吧,也许人死后根本就是烟消云散,什么都不会再知道,我这么做无非是给自己一个慰藉,人性本就是自私的,说到底,我还不是为着想让自己能痛快些。”刘漳惨然一笑。
&esp;&esp;“你那设计渴乌之策,是自己想得的,还是由书中所学?”燕子恪忽地插话。
&esp;&esp;“皆不是,”刘漳了无生趣地道,“有人教的,渴乌的图纸也是别人给的。”
&esp;&esp;“那人是谁?”燕子恪问。
&esp;&esp;“不知。”刘漳道。
&esp;&esp;“不知?”燕子恪凝眸盯着他。
&esp;&esp;刘漳这时却笑了:“您别问了,我要么不知,要么一个字也不会说。”
&esp;&esp;燕子恪果然没有再追问,刘漳的眼神任谁都看得出来,再问下去绝不会有什么结果。
&esp;&esp;曹溥遭溺杀一案水落石出,刘漳兄妹被衙差们押回了京都,顺便通知曹溥的家人过来领尸,其余众人多留无益,便都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城。
&esp;&esp;燕子恪却还要留上一阵,因为午饭还没吃。
&esp;&esp;燕七和燕九少爷自然也就跟着留了下来,外带个元昶。
&esp;&esp;“我们一会儿谈谈那什么出外游历的事。”燕七对燕九少爷道。
&esp;&esp;燕九少爷:“……”
&esp;&esp;“不如先谈谈雇马车准备去北漠的事?”燕子恪对两个侄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