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当乐子看罢,想必箭神也是为了给闵大人的寿宴凑凑兴,再说这小姑娘还是蛮养眼的,嘻嘻……”
&esp;&esp;“我倒是听说燕家的七小姐被人传是鬼狐附身,只因她那箭法强得不像话,根本不像是这个岁数所能做到的,且还听说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笑过——只有怨死鬼才会如此,听来怪瘆人的。”
&esp;&esp;“怨死鬼和狐狸精也会射箭?这话也就那些粗识短见的深宅妇人才会信,照我说,这姑娘没准儿和箭神一样,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千叶寺的高僧不就曾说过么,说箭神是有宿根的人,前世的慧带到了这一世,所以才在少年时便箭惊天下,这个姑娘搞不准也是如此。”
&esp;&esp;“哪就有那么多带宿根的人,照你这么说这孟婆也太失职了,我倒觉得是虎父无犬女,燕家七小姐不就是燕子忱的女儿么?这骨血里都是带着天分的。”
&esp;&esp;“箭神这可是有点以大欺小啊!”
&esp;&esp;“听说是拿箭互射?太危险了!”
&esp;&esp;“怎么,你信不过箭神的箭法?”
&esp;&esp;“我是信不过这小姑娘的箭法,箭神有功夫在身或许能躲得过,万一这姑娘一失手冲着咱们来了,那可就成了无妄之灾了!”
&esp;&esp;“有道理啊!赶紧往后撤撤!”
&esp;&esp;两边观众一片嘈乱,场中的两个人却已经抬起了弓,足开箭步,侧身而立,平举手臂,抽箭在手,搭弓拉弦,目光凝睇。
&esp;&esp;场边倏地一下子静了下来,隐隐有着数道惊讶吸气的声音,围观众人中不乏箭术内行和高手,只这么一记起手式,众人就吃惊地发现——场上这两人持弓引箭的一系列动作和呈现出来的姿势——竟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完全一样!
&esp;&esp;——这是怎么回事?!惊诧中众人察觉这场对决似乎不像表面所见的那样简单,不由得屏起呼吸瞪大了眼睛,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扰乱这情形诡异的场面,霎时间这整片冰面上竟变得落针可闻,唯场中闵红薇吓到呜咽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esp;&esp;没人顾得上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箭神与燕七之间来回探视。
&esp;&esp;这两个人有着一模一样的箭姿,这两个人的箭姿是一模一样的漂亮。箭神涂弥,身形高挑,四肢修长,拉弓引箭的姿势极具美感,臂展,肩背,腰臀,微扬的下巴,结实的颈,身体的每一道弧度都透着力与健、锐与韧,弓箭在他的手上似是被注入了生命,瞬间融进了他的血肉,与他成为了一体,箭随身动,身随意动,人箭合一,物我两忘。
&esp;&esp;燕家七小姐,个头才及箭神胸口,身形瘦而不娇,体态柔而不弱,从颈到背,从背到腿,秀挺且健美,清灵又疏朗。四十斤拉力的重弓,在她的手上拉满弦丝毫不显吃力,纤长的手指稳若磐石,漆黑的双眸静如深海,这一刻她不在人间,也许在九霄,也许在黄泉,她把这支箭所能涵盖的领域变成了她的地盘,这是她的结界,在这里,唯一存在的只有她和她的箭。
&esp;&esp;一端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箭神,红衣映雪,狂放跋扈。
&esp;&esp;一端是眼底无尘五蕴皆空的燕七,紫衫凌寒,静水流深。
&esp;&esp;两人端弓凝立,不同的气度却展示出同样霸道的气势,这令场边众人愈加觉得惊奇,箭神有这样的气势也还罢了,怎么连这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都能如此气势迫人?仔细观察过后,有人得出了结论:是箭姿,这箭姿将射箭人的锋锐之气勾勒到了极致!是什么样的人发明了这样的箭姿?霸道,恣意,随性,睥睨一切。
&esp;&esp;——为什么箭神和燕家七小姐,都是这样的箭姿?
&esp;&esp;箭姿一说,不过是外行人的认知,场边习有内功的人却比旁人更清楚,这是“气场”使然。就在方才,百步之距的场地间忽而随着掠冰面而过的一缕冬风悄然膨张出两股如有实质的“气”来,这两股气缓慢地扩散,涨大,推涌,碾压,越来越浓,越来越厚,越来越密集,向着彼此对面的方向挤推翻涌过去,这气场太过磅礴,滚滚地向着四周流溢,竟令得这些习有内功之人忍不住向后退了两三步,实在是被这气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esp;&esp;外行人眼里,这两人还在僵持,内行人却知真正的交锋实则早已开始,以气势压人是各类对决和战争中最为重要的手段和环节,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威吓几乎是本能的防卫与攻击反应,所谓的气场,实则就是精神攻击,是心理战,是用强大的气息影响对手感官的意念战!
&esp;&esp;没有人知道场中的闵红薇此刻是什么样的一种感受,她不会什么内功,不懂什么气场,她只是莫名觉得胸口被压得喘不上气来,她心慌气短,头皮发麻,寒毛倒竖,脊梁骨一阵一阵地抽搐发冷,她甚至连哭都不敢再哭,嗓子被什么堵了住,全身都僵硬得无法动弹,她就像是家豕遇到了十世的屠夫,在这骨子里积蕴的杀气下连逃生的念头都无力产生,就那么乖乖地跪地等死。
&esp;&esp;场边的萧宸,牢牢地盯着燕七,垂在腿侧的手紧攥成拳。
&esp;&esp;他以为她只是个普通会射箭的女孩,结果那一次的约箭她让他尝到了什么是惨败;他以为每天同她一起练箭,就可以学习她,赶上她,超过她,她却总能带给他新的惊奇;他以为比她练得更多更刻苦,到了现在这个程度马上就能与她齐头并进,她却又在他的眼前展现出了震撼到他的更深更广更高的境界。
&esp;&esp;他以为自己已经认识了她,可她,却又强大到了如此陌生。
&esp;&esp;他能感受到她的气息,不是杀气,不是戾气,甚至不是锐气,但却浑厚笃实,坚定纯粹。
&esp;&esp;坚定纯粹,这两个词突然像是带着电光带着轰鸣带着万钧之力重重撞在他的心头,一股别样的情绪由心房震荡开来,转瞬蔓延至周身。
&esp;&esp;坚定,纯粹。
&esp;&esp;这两个词放在女孩子身上,没想到竟是如此的吸引人。
&esp;&esp;高手的对决大概是不需要令官的,凭气息,凭眼神,凭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足以判断何时出手。有内功修为的围观者在这一瞬间察觉到场中的两股气骤然暴涨,一个以吞天之势,一个以掀地之姿,惊心动魄地在场地中央相遇,闵红薇像是一具纸偶,天翻地覆中了无生机摇摇欲坠,而说时迟其时快,两股气乍涨乍扑,甫一相撞便爆发开来,涂弥与燕七动了!救饥&esp;一腔温柔意,一颗父母心。
&esp;&esp;燕七和自己的朋友们离开冰湖,不紧不慢地继续去逛园子,路过那伙正欣赏园内冰雕的大人,还跟燕子恪和乔乐梓打了个招呼,“别贪玩啊,戴手套了吗?”燕七和燕子恪道。
&esp;&esp;燕子恪从袖子里伸出手,见戴着一副鹿皮手套,这东西从燕七这儿传出来告诉给了府里针线房,如今燕府所有人出外都戴这个。
&esp;&esp;“这包手的东西倒有几分意思。”乔乐梓捏着下巴直瞅燕子恪的手。
&esp;&esp;“乔大人喜欢的话我们送你一副啊!”武玥转着眼珠道。
&esp;&esp;“这个……”乔乐梓看向自己的手,再看两眼燕子恪的手,不由悲从中来:麻蛋!老天何其不公啊!给老子整一瞧乐子脸就算了,连手都舍不得给双能看的!你瞧人蛇精病,手好看怎么着都好,再看看自己的手,短胖短胖的,戴上这玩意儿的话那还不成了熊掌!“咳,我就算了……”乔乐梓悲愤地道,“我手一年四季常热,倒用不着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