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片薄如韭叶,白胜新雪,浸泡在鲜美汤汁中,上边配着大块卤猪头肉。焯过的小青菜碧绿,汤面浮着一层可喜的油光,在桌上冒着腾腾热气。
清清连吃两碗,大呼过瘾:“这汤饼怎么做的?筋道爽滑,太好吃了!”
苏母道:“并没什么特殊的法子——不过是和面时,加了几枚鸡子清拌着,汤饼揪出来不易散。”
清清端着碗,把剩下的汤汁也呼噜噜饮尽,苏母见状,忙要接过碗再添,清清却把碗搁下,赧然道:“吃饱了,吃饱了,这汤好香,伯母手艺实在不错,我算是知道小桃为啥脸上总有两团团了。”
时下审美多元,女子并没有一味追求柳腰细腿、伶仃身形,以丰满圆润为美的人家不在少数,是以苏母听了这句话,并不觉得受冒犯,反而十分自得。
“小桃这丫头,从小就爱我做的汤饼,白吃不厌。十岁生辰,我问她想吃什么,为娘做与你,她竟也只要汤饼……”
“娘!我哪有那么贪吃……”小桃抱着碗,不满地说。
“你还说你不贪吃?这都第几碗了?”“那是我饿——”“嘿嘿,我觉得小桃妹妹这样子正好看,瘦了反而不行。”“臭大牛,说什么呢,不许讲了!”
化险为夷后,吃饱喝足时,桌上开始热闹起来。
清清肚皮滚圆,心满意足,正是惬意时候,她用手撑着下巴,看着桌对面的小桃正要去拧大牛的耳朵。
冷不丁的,她察觉到旁边有一道视线,她转头一看,裴远时不知何时搁了碗筷,正看着她。
看她做什么?清清头大如斗,今晚的确是丢脸丢大发了,居然浑身无力,赖在人家身上不起,师弟日后会不会更不把她放眼里?
不行!
她不甘示弱,也一眨不眨回盯着他,一派坦然无畏的样子。
二人视线相接,并不说话,就这样定定地望住彼此。
片刻之后,裴远时先招架不住了,他把视线移开,轻咳一声:“师姐盯着我做什么?”
清清也道:“你又做什么瞪着眼睛看着我?”
“那是因为……”裴远时伸出手指,在自己嘴角处点了点“师姐这儿有东西。”
“是么?”清清手背一擦,定睛一看,手上果真多出了一粒葱花。
但她并不慌乱,从从容容把葱花拭了,淡然一笑:“吃得太急,让师弟见笑了。”
裴远时还想说点什么,但她打断了他:“说起来,今天实在是饿急了,方才还头昏眼花,差点栽到地上,多谢师弟出手相助。”
“人这肚子一空乏,气力便会不济。师弟每日晨起,练剑一时辰后才用早食,依我看,长此以往怕是伤胃,对身体有弊无利。我身为师姐,自然责无旁贷,日后得需监督你,你和我一同吃了早食再锻炼。”
裴远时没想到话题还能回到自己身上,更没想到她竟能借题发挥,洋洋洒洒一通教诲,他有些叹服师姐的找补之术了。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愚弟谨遵教诲。”
他这一笑,清清反而不敢再看他,只顾左右而言他道:“正是此理,哎,不然我先前怎么连个小犬魂魄都搜寻不着。”
小桃插话道:“为何会这样呢?从前也有这样的事吗?”
清清沉吟:“很少有这样的时候,通常来说,灵魂要么在执念所在的地方徘徊,要么出没在生前常常活动的地方,根据死者亲属指认,这些地方并不难找。”
“阿短最为牵挂的就是苏家,平日里活动范围也不过这一片,我分明能感知它魂力的波动就在附近,但每每寻过去,又忽地消失,像是存心躲着一般。”
“它魂魄在梦境中和水魆交战受了伤,更应该跑不远才是……”
苏父道:“人救回来了便是万幸,其他的不用急,今日麻烦了两位小道长,天色已晚,不要上山了,在寒舍将就歇息一晚吧。”
师姐弟二人皆谢过,苏家夫妇去收拾屋子了,大牛起身,和小桃作别,唤了她好几声,她却愣愣地,恍若未闻。
“我知道阿短在哪儿了……”小桃喃喃自语。
“它从前和别的狗打架受了伤,从来不会让我们看到,都是自己躲在外面,等伤口差不多了再回来,我真傻,竟然忘记了这一茬……”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清清试探着问道:“可是当真?那它会在哪?”
“在镇子东北边,那片巷道里,它小的时候最爱去那处玩。”
清清皱眉,抬头望了望窗外。
一轮金黄的圆月挂在天幕上,明澄澄的好似琉璃灯,她心底一惊,明天就是上元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