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看了他一会儿,抿了抿嘴唇,垂下眼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沉稳平常地问:
“那、先生,你是打算纳妾吗?”
秦泊南脊背一颤,很显然是被她吓住了,吃惊地望着她,没想到她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愕然无语。
阿依咬了咬嘴唇,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说:
“因为先生你本来子嗣就少,想要一个继承人,你也只有纳妾这个法子了。”
“你扯到哪去了,一个小姑娘家你什么都知道!我又没病没灾,至少还有三四十年的时间想继承人的事,现在不过是随口说说,若是有资质好的就好好地培养一下,我又不是现在一定要找个人接我的位置明天我就死去了。”秦泊南无语又尴尬地说,他现在忽然有种想转身就走的冲动。
“可是百仁堂的东家必然姓秦,现在秦家直系与直系比较亲近的男丁里只有逸少爷、俊少爷和宣少爷,逸少爷和俊少爷根本对医药没有兴趣……不过也有可能过个几年秦家的宗族里会生出来几个资质好的供你挑选。”阿依说着,浑身一震,猛然想到这种可能性,手指节屈起放在嘴唇下,蹙着眉尖说,“还说不定逸少爷成亲之后有了儿子,生出来的儿子就是个有天赋的,那样其实也可以……”
秦泊南没有听她的絮絮叨叨,他直直地望着她,眸光微闪,似在思考着什么高深莫测的事情。他的眸光很复杂,似有两股完全对立的势力正在眼眸深处进行激烈的碰撞交战。
阿依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微震,满头雾水地望着他,不解地眨眨眼睛。
秦泊南面色沉肃地望了她一会儿,紧接着猛然转过身,不徐不疾地往外走。
阿依一阵莫名其妙,急忙问:“先生,你要走了吗?”
“我有些事要回去好好想想。”秦泊南淡淡地头也不回地回答,顿了顿,沉声续道,“你也别在这里呆太晚了,赶了许久的路好不容易才回到帝都,早点歇息。三日后百仁堂的拜师礼,回头我叫紫苏把该行的规矩交给你,到时候你记一记,虽说礼节也不算太繁琐,但是那一天要祭拜药王,还要祭拜百仁堂的先祖,你可别错了规矩。”
他又一次旧事重提,阿依虽然已经在心里做好准备,也在心里好好地告诫自己,不管她今后的身份是什么,她只要跟在先生身边看着先生平安顺遂,只要先生需要她,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是什么事,她都要竭尽所能努力去做,只是这样,只要这样就好了,不给他增添忧虑,不让他变得讨厌自己。
没有先生就没有她,所以不管未来会变成怎么样,她都要好好地跟在先生身边,竭尽所能地让先生福宁安康。
这就是她最大的心愿,也是她唯一能给他的回报。
然而他突然又一次提起那件事,她的心里还是一阵憋闷,顿了顿,她垂着眼帘,轻轻地答了一句:
“是。”
秦泊南已经走出去。
阿依站在药室里,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紧接着回过身,望着案桌上锋利的、刀刃上还沾有血污的匕首,直直地望了一会儿,紧接着抬起胳膊,看着那上面被她自己划出来的,已经凝满了血,看起来十分狰狞的伤口。
刀伤真的会痛,虽然不是十分的痛,但是却一跳一跳地抽痛着,就好像有一个小人儿正在她血痕模糊的皮肉下面跳舞一样,活泼活跃。然而她的一颗心却像是正在抽痛的伤口的表面上凝结着的那一层血痂似的,干涸、生硬、沉冷、凹凸不平。
……
第三日终于来临了,这一天不仅是约定好的阿依和秦泊南的拜师日,同时也是三皇子和护国候率领大军回到帝都的日子。
因为三皇子与护国候是率领大军行进的,与墨砚和阿依单独行动不同,有队伍牵制行进速度缓慢,因而即使阿依和墨砚在路上磨磨蹭蹭耽搁了许多时日,却还是比护国候他们先到了几天。
因为大军英勇地打退了越夏国的入侵凯旋归来,因而此次的回归受到了帝都百姓们热烈的欢迎,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得知墨家军凯旋而归,在破晓时分就已经陆陆续续地赶到城门口,伸长了脖子探长了脑袋,冲着城门外兴奋地观望寻找着,激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此次大军凯旋而归,皇上虽然没有亲自出宫迎接,却派了英明神武的大皇子率领群臣前往城门外。
据说当今的大皇子与三皇子同为天上少有地下难寻的美男子,于是当大军入城的那一刻,同是美男又是兄弟的两名尊贵至极的皇子在下马寒暄,互相拍肩握掌时,那美丽的画面竟让在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的女子们集体晕过去了好几个!
虽然事后阿依猜测她们应该是因为人太多中了暑热才晕过去的,不过大皇子和三皇子俊逸出尘竟让许多女儿家集体晕倒的传闻还是像风一样传开了。
令人遗憾的是,阿依没有能接治这些因为过度激动而昏倒的姑娘,因为巳时一刻,吉时,今日百仁堂歇业,此刻的她正在百仁堂内进行拜师仪式。
大夫这个行当的拜师礼步骤清晰,说繁琐其实也很简单,首先拜大夫的祖师爷药王先师,接着再拜自己门派的创始人以及历代的东家及各个年代百仁堂内所出的名医大家,最后才是拜师奉茶。(未完待续。。)
第三百二六章 拜师礼
阿依今日换了一身崭新的衣裳。
这套衣服还是在前往战场之前裁的,是秦泊南从宫里拿回来的太后赏给他的贡绸,一共三匹,秦泊南单独把大红色的那一匹留出来,让裁缝给她做了一套鲜艳明丽的水烟袖上衫搭配一条通红如血的百褶石榴裙。
阿依一是因为颜色太艳,二是因为料子太矜贵,一直都没舍得穿,压在箱子里天天晚上没事就会抱出来看一眼,却从来都没有上身。
这一次因为紫苏说拜师礼是很隆重吉庆的事,不可以打扮得太素净,阿依听从了紫苏的话,因为自己最鲜艳的衣裳就是这一套了,于是这一身正红色的海棠花衣裙终于被从箱子底里解放出来,被主人穿在了身上。
明明是极为美艳的颜色,却因为那张绷紧的小脸,漆黑的眼神,无形之中被压下去了许多的热情与炽烈,被那由内至外散发出的清泠气质所激发,竟带了些冷艳的感觉。
秦泊南亦没想到她会穿这一套衣裙,当凛冽的嫣红填满视野的一刹那,他先是一愣,紧接着眸光与心脏同时不着痕迹地颤动起来。他慢慢地垂下眼帘去,顿了一顿,再抬起时又恢复了一脸温煦如暖阳的表情,望着她的小脸轻浅地一笑:
“这一身红总算是派上用场了,你穿红色很好看。”
阿依愣了愣,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夸赞她穿什么东西很好看,虽然他的话语里带了几分不知道该怎么样将话题继续下去所以下意识搪塞了一下的感觉。偏他又说得极其认真诚挚,她倒是宁愿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他是真的在称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