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出了个混账人,为啥要我老楚的儿子受这等冤枉气?我呸。。。不成。。。这事不能就这样了了,沈家的闺女必须做我家儿媳妇才成。。。嗝。。。”楚大元一路絮絮叨叨醉话不止。
第二日照人照例早起,仆人们练完身子已在林子里忙活起来了,她梳洗好后,换上织纹平实的旧粗棉裳子,吃完早饭她也打算去林子里瞧瞧。
吴婆子与春烟正抬着一缸鸡食去喂鸡,她便跟了一块儿去。春日里气候潮湿又常下雨,鸡舍里建了离地镂空的隔板,以免鸡们生病,隔板是活动的,到夏秋日里再抽移走就是了。
除了选留下来抱窝生蛋的母鸡和少量的公鸡,两斤以上的鸡们都运到县城里做成美味鸡出卖了,此时鸡舍里只一百来只大鸡和一百为只不到一斤的子鸡,见她们来了,便都叽叽、咕咕叫着往这边挤。
照人仿用前世里的法子,叫她爹用木板做了几个长长的鸡食槽,这样每个鸡都能吃得到食,不至于挤在一处而年挣抢打架、营养过剩或不良。
春日里青菜叶子多,林子里又有新发的嫩草叶,剁得碎碎的再拌上谷糠和玉米粉蒸熟的地瓜肉,这样拌出来的鸡食喂出来的鸡肉质又好又香。三人用葫芦勺一勺一勺的将鸡食分均倒进槽子里,鸡们吃得可欢快了。
喂完鸡后,照人与春烟到鸡棚子里捡鸡蛋,吴婆子忙递上底部垫着稻草的篮子,嘱咐道:“可小心点着,容易碎哩。”
两个女娃相视一笑便进了鸡棚子里,半数的鸡窝里都有蛋,白圆圆的躺着,有的冷了,有的热乎乎的想是刚下下来没多久,照人最喜欢这个活计,捡鸡蛋的乐趣只有捡过的人才体会得到那难言的绝妙滋味。
捡了鸡蛋又帮着将猪牛喂好,用了早饭后照人和春烟便跟着沈丘山却了李子林,章氏和吴婆子要去地里培地瓜。从平展的黄土道上拐进林间小径,再走上一刻钟便到了,七八个仆人正在挖坑,见了他们来,便一个个笑着打招呼。
沈丘山看了看堆在一边的树苗,问王护院:“有多少苗子?”
王护院笑着道:“估摸着有两百来棵,在咱家林子里找了些,去野山里和村里头找了些,找树苗子的人多,再找也难找了。”
沈丘山笑道:“两百多棵也差不多了,莫道还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咱家培了种子,明年就可以移土种上了,也不差这一年的时间。”
☆、第一百零二章 往事如故事
先前三兄妹挖了些树坑子,但春日里雨水多,坑都被泥水填浅了,又得重新再挖深才成。两个女娃子便做着这现成事,挖完了就放树苗子,每个坑边放一棵,自有后头的人来培上土。
庄户人家句古谚:惊蛰过,暖和和,蛤蟆老角唱山歌,此时山林里不正应了这话头,李子林离山涧不远,正好能听到山涧那边传来的蛙声:咕-咕-咕,沉闷,慢调斯理,还有回声。林子里又能听到山和尚和淮儿的啁啾声,山花烂漫,蝴蝶峰子也忙碌得很,嘤嘤嗡嗡的,各种唱和声促成一片,春光无限。
两人佝得有些腰酸,便扯了把草茎垫在树底下休息,春烟一惊一乍:
“姑娘,有蚂蚁。”
“啊,青虫!”
“这个是啥呀,一蹦蹦到我头上来了”。
照人瞧着她手忙脚乱不断地拍扫着头发,忙在她头上抓下被她头发绞住的一只青色蚂蚱,笑道:“这个是蚂蚱,不咬人的,拿了烤来吃可香了。”
春烟理了理头发,狐疑道:“这个能吃么?”
她虽身为仆奴,但也是在城里大户人家当差的,一年连几次大门都难出得去,咋会晓得这种东西能吃?只去年初来时见过几回。
“当然能,捉那些腿肥的,把腿撕下来放在火上烤熟,喷香得很,要不咱试试,保管你吃了还想吃。”照人一脸跃跃试欲的模样,她前世还是姑娘未结婚时,家是在乡下的,在春夏两季常见到蚂蚱,有时来了兴致便邀了伙伴们去捉来烤了吃,肉质细腻香懒特回味儿,就是太小个了点不抵嘴。
见春烟瞪直了眼睛。她忙笑道:“哄你玩的,现在这东西还没长膘不好吃,到夏日里的时候个头大些肉也丰肥些,吃着才好吃。”
春烟瞧着她手心里把玩着的蚂蚱,细胳膊细腿仿佛一碰就会折断般,青绿的颜色,恶心极了,忙转到别的话题上不再扯这茬,再说她就要吐了。她能将蛇啊老鼠啊一棍打死,但这些颜色奇怪的小个肢节动物她却是怕极。
“姑娘口干么。我去装些水来喝。”说罢,她就要起身去山涧里打水。
照人忙拉住她:“莫去了,等会就要回去了。这个时候外头的水不能喝哩,水里头有许多虫卵。”
“姑娘晓得的可真多。”春烟顿时现出一副无比崇拜的样子。
照人抿嘴笑道:“等再过一两年,你也都晓得的。”见那边沈丘山唤她,忙起身拍了拍屁股,往沈丘山那边去。
“闺女。这边有地菜哩,掐一把回去煮了,味道可是好极了!”沈丘山用嘴呶了呶边边上空地里长得肥硕的地菜,笑道。
“嗳!”照人喜滋滋地蹲下身,扒开碍事的草藤子扯了起来,羽状的青翠茎叶伏在地面上。扯起来一瞧,根子呈白色,肥嘟嘟的。上面还沾着些碎泥粒子。
沈丘山边挖坑边笑道:“爹小的时候常吃这地菜,那味儿现在还记得哩。每到寒冬天冷时,你奶奶就带着你大姑二姑去收过稻子的空田里挖地菜,挖一个上午就能挖起几筐子来,一筐筐的洗净挑回来。或煮了吃,或剁了做猎食。都好得很。这东西贱,在哪都容易长,从寒冬直到春日里随处可见着。”
照人抬起头来:“爹,你小的时候家里吃不上饭么?”她前世里听说过,在她爹娘小的时候家里就是穷得吃不上饭的,特别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更是饿殍遍野。他们常常刨野菜裹腹,久了野草都没了,只好啃树皮草根,特别可怜造孽。
原本她爹家里是很有钱的,她曾祖父是村里的乡绅地主,家财万贯,田产地产上千,还有别苑数幢。每年收的租子可够寻常人家一辈子的花销,谁个不对他家马首是瞻给,就连村长镇长都给几分薄面。后来遇上特殊时期,他家被斗了,房屋别苑全被拆卸,家产全数被没收,她曾祖父曾祖母被绑在树桩上活活烧死,家里的人死的死,逃得逃,最后只她爷爷还在村里头落地生根,但家里也是贫寒得很,一直过着食不裹腹的日子。到她出生时,各个地区迅速发展起来,日子才慢慢过好,吃得饱吃得暖。所以她对前世里的父母总是很疼惜,为他们曾经受过的那种苦难。
她小时候父母忙着生计,爷爷因为劳累过度早早地去,只跟着风烛残年的奶奶在家里,她没少听她奶奶说起过她父母那辈、爷爷奶奶那辈、曾祖父曾祖母那辈的往事,每每听得入了迷。那时候小,还不懂得感同身受,只觉得听着像故事般精彩有趣,长大后再回想,深觉愧疚。由此,她对这一世的父母所经历的往事便多了几分怜惜。
“咋吃不饭?饭还是吃得上的。”沈丘山停下来,手掌着锄把子,回忆道:“那时候皇上还不是皇上时,这么多年了,爹也忘了叫啥皇帝了,就是当今皇上的爹。那时皇上的爹做皇上时,赋税徭役都不重,大家都还是能吃得饱饭的不至于到卖儿卖女求生的地步,只家中没几个闲钱罢了。身上没钱,手脚便拘着,做啥事都不方便,买个锄头买斤盐巴都要细细算了一道又一道。”
“日子过得这般拮据紧凑,大家便想着法子挣家底,田地里的野菜长得好便挖野菜,山上的笋子龙爪长出来了便上山掰笋子龙爪,或当粮食吃将节约出来的口粮换钱或是喂牲口卖钱,大冷的寒冬里还下江打鱼哩,总之只有能让日子过得更好一点的法子没有不用的。”
“爷爷又留了房子又留了钱给咱,大哥出生时日子该过得好些了吧?”
沈丘山又动手挖起坑来,嘴里应道:“那是自然,你娘嫁过来时跟着爹过了一段苦日子,为的就是多余些钱将来供养你们,到你大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