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天心领神会,用畚箕挑着一担挖好的树棵子回去了。没多久就打转儿来了,畚箕改成箩筐,提过来放在妹妹身侧,又将早掀出来堆在一边的青苔块儿垒进去。
照天可真是个大忙人,时不时地就送一担青苔到坳子里去,将青苔铺在种了扁草的肥泥上,以保持泥土固定和潮润。
挖足了树棵子,天色也晚了,照人与二哥将碧清兄妹俩送到林子入口处,又将一篮子蘑菇和包好的一大把栀子树给池容赫拿着,才上山回去了。
章氏在做晚饭,沈丘山和照天在露台栽树,他们俩也加入行列,两个有力气的挖坑填土,两个小的放树扶树,配合得极为默契。到天麻眼时,露台瞧着栽得也差不多了,剩下的明儿栽在院子里和屋子四周。
去年沈家在村里收鲜鱼,今年的古江开河特别早,才入四月人们就下江打鱼了。
要上沈家一趟还真不容易,又是行远路又是要爬山,更让人泄气的是山门没人应,刘金花和小英娘便坐在门口的大石上碰运气,若是她们运气好的话,不定就遇上沈家外出的人回来,正好能问个话儿。她们正是为了卖鱼的事儿来的,沈家今年也没向村里露个话说要收鲜鱼,她们只好上他们家来问问情况。
自那日沈丘山夫妇因为闺女名声被辱的事儿上过刘金花家后,刘金花觉得自个那番推心置腹的话将她家与沈家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她常人前人后的说沈家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厚道实城,人家说她闺女那等龌龊话,完全是眼皮子浅见不得人家好才故意传出这般叫人撕嘴巴子的话。
小英娘是个没主意的,刘金花说啥就是啥,不知是不是这村子里的媳妇个个都能干精悍瞧不起她这个不能干没出息的,整个村除了刘金花她就没个能说上知心话的人了,刘金花事事拢着她,她自然对她亲近有加。
等了许久,才等得赶集回来的沈丘山,刘金笑脸上前招呼,小英娘也嚅嚅地跟着打了声招呼。
沈丘山不似妇人家那般计较前嫌却也不多话,告知鲜鱼照收就牵着牛上山了,并未请她俩上屋里坐,他家事儿多着呢哪有功夫陪她们闲嗑。
家住山上,烘烤房在村里,如今收鱼烘鱼也成了个麻烦,田地里的事儿又忙得很,根本抽不出手来弄这些,这下难倒了沈丘山夫妇。
仿佛及时雨般,王老爷安排的仆从这时送来了,解了沈家的人手问题之急。这次是王盂枫独自过来的。沈丘山夫妇在正厅招待贵客,被带来的仆从和丫头婆子在屋外的廊下排站着。
王盂枫拿出一叠契书,温风和煦地笑道:“沈叔,家父说用人还是用自个的人放心些,便让我领了二十个家丁和两个婆子两个丫头过来,这是他们的卖身契,沈叔收好。”
在本地买奴仆,别说那千丝万屡的亲戚朋党关系会惹来不尽的麻烦,就他们的祖籍在这里,也会各怀鬼胎。而这些仆人从千里之远的外地而来,又是奴籍身份,不存在这些麻烦关系和要考虑的因素,他们在此处无安家之地又无亲戚朋党不怕他偷传种扁草的法子,主子的家就是他们的家,怎会有二心?况王家这般重视这扁草,挑的仆从定都是精良忠诚的,不然出了漏子他家不是得不偿失么?王家自然会考虑到这一层。
沈丘山颤抖着双手接过那叠卖身契,这叠薄薄的纸张决定的是这些人的命运啊,他靠自个的双手养活一家人,所以总认为命运是掌握在自个手里的。如今亲眼所见别人的命运是多么的身不由己,而且今后将掌握在他沈丘山的手中,他顿时觉得手中这叠薄薄的纸张重如千金。
王盂枫又补充道:“这些家丁都是有身手的,平时只看家护院闲散得很,若沈叔教会他们农务,有一份事情给他们做是最好不过了。”
夫妇俩连连点头。不干活难道还让他们来吃食么?还不如养畜牲好,还能卖些银钱。
章氏要去做午饭,王盂枫忙笑着制止道:“婶母无需麻烦,我马上就走的。”
沈丘山疑惑:“今儿咋这般着急?”
“过几日边关就要开战了,连带着的家中事情也多了起来,我得赶紧着回去,日后有空定会来住上一段时日,此地山清水秀过来避暑可是相当不错。”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夫妇都吃了一惊,“怎么才打战?去年年底不是说就要打战了么?城里都已发了通告下来,说边关战事吃紧今年的赋税要增收哩。”
他笑笑,“去年年底朝廷调兵过去,时逢过年边关又大雪积封,蛮子并未入犯,却也没有离去。今年春上雪水化开后蛮子才蠢蠢欲动,我朝也准备开战。”他详细的将情势说与他们听,并未因为他们是庄稼人就敷衍或是不耐烦。
沈丘山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打探道:“怪道一直没传来战事的消息。这战咱能打赢吗?”
他洒脱一笑,“是输是赢我们都暂时无性命之忧。”以后就不得而知了。
兴兵作战,前后方的军内外开支,招待使节、策士的用度,武器维修的材料费用,向前方运送粮食的成本,保养战车、甲胄的支出等,耗资巨大。如今二十万大军在边关驻守五月余,不说军队疲惫锐气挫失,就这笔开销都让原本已空虚的国库雪上加霜。就算建威大将军久经沙场作战领兵经验丰富,若后方支援不足,前方战士如何能安心杀敌?
这场战能不能赢,他还真无法预测出。
第四十九章 章氏的担忧
“这是沈老爷和沈夫人,是你们今后的新主子。沈老爷和夫人都是极和善好相与的人,但你们也不要仗着这点就凡事没有个规矩章法。如今到了沈家,一切都得听从沈老爷和夫人的安排,若你们犯了错被惩罚或者被转卖那就是你们的不乖觉讨的苦吃了。”王盂枫在一干仆从前面踱着步子,语带严厉的说道。
一众仆从低着头,齐声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