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车轮碾动了,很快出了东便门。家树如释重负,这才有了工夫鉴赏火车窗外的
风景。心里想:人生的祸福,真是说不定,不料我今天突然要到天津去。寿峰这老头儿昨天
和我告别的时候,何以不通我一点消息,也省得我今天受这一阵虚惊!转而一想:自己本来
有些过虑,几个月来,我也不过到关家去过四五次,谁人在社会上没有朋友?朋友犯了事,
不见得大家都要犯嫌疑,何况我和关寿峰的来往,就不足引起人家的注意呢。至于我和刘德
柱这一段关系,除了关氏父女,也是没有人知道的。除非是凤喜,她知道秀姑为了我去的,
然而她要把我说出来,她自己也脱不了干系呀!这样看来,自己一跑,未免过于胆小。寿峰
再三的提到凤喜,说是我有机会和她重合。莫非这件事,凤喜也参与机密的?但是事实上又
不能,凤喜在医院里既是成了疯子,她的母亲,她的叔叔,又是极不堪的,哪里可以商量这
样重大的问题……一个人在火车里只管这样想着,也就不知不觉的到了天津。
家树的叔叔樊端本,在法租界有一幢住房。家树下了火车之后,雇着人力车,就向叔叔
家来。这里是一所面马路的洋楼,外面是铁栅门,进去是个略有花木的小院子,迎面就是一
座AE?字红砖楼,高高直立。走进铁栅门,小门房里钻出来一个听差,连忙接住了手提箱
道:“我们接着北京电话,正打算去接侄少爷呢。你倒来了。”家树道:“老爷在家吗?”
答道:“到河北去了。听说有应酬。”问:〃二位小姐呢?”答:看电影去了。啦一阵响
声,由楼窗户里传出来。听差答道:“太太在打牌。”问:〃姨太太呢?”答:〃有张家姨太
太,李家少奶奶邀她上中原公司买东西带听戏去了,你歇着歇着吧。”说着,便代提了提箱
上楼。家树道:“打牌的是些什么人?”听差道:“是几位同乡太太。她们是车盘会,今天
这家,明天那家,刚上场呢。”家树道:“既是刚上场,你就不必通知。我在楼下等着老爷
回来吧。”于是又下了楼,就在端本的书房里看看书,看看报,等他们回来。
过一会,淑宜和静宜两ae?妹先回来了。淑宜现在十七岁,静宜十四岁,都是极活泼的
小姑娘。静宜听说家树来了,在院子里便嚷了起来道:“哥哥来了,在哪儿?怎么早不给我
们一个信呢?”家树走出来看时,见静宜穿了绿哔叽短西服,膝盖上下,露一大截白腿子,
跳着皮鞋咚咚的响,说道:“大哥,恭喜呀!你大喜呀!”她说着时,那蓬头发上插着的红
结花,跳得一闪一闪,看她是很乐呢。家树倒莫名AE?妙,究竟是喜从何来?却因这一说又
有了意外的变化。要知是什么变化,下回交代。
第一卷 第二十章
第二十回 展转一封书红丝误系 奔波数行泪玉趾空劳
却说家树见静宜和他道喜,倒愣住了,自己避祸避到天津来,哪里还有什么可喜的事
情,因道:“一个当学生的人,在大学预科读完了书之后,不应该升入正科的吗?就是这一
点,有什么可喜的呢?”静宜将嘴一起道:“你真把我们当小孩子AE?啦!事到于今,以为
我们还不知道吗?你要是这样,到了你做新郎的时候,不多罚你喝几盅酒,那才怪呢!”家
树道:你这话真说得我莫名AE?妙。什么大喜?做什么新郎?穿的是一件长长的AE?衫,那
袖子AE?AE?手腕,细得象笔管一般。两只手和了袖子,左右一抄,同插在两边胁下插袋
里,斜靠了门,将一只脚微微提AE?,把那高跟鞋的后跟踏着地板,得得作响。衣服都抖AE?
波浪纹来,眼睛看了家树,只管微笑。家树道:“怎么样,你也和我打这个袮E谜吗?”淑
宜笑道:“我打什么袮E谜?你才是和我们打袮E谜呢!我总不说,等到那一天水落石出,
你自然会把袮E谜告诉人的,我才犯不着和你瞎猜呢!反正我心里明白就是了。”淑宜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