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二太太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便老老实实听候吩咐;谁知道对方只是一直询问老太太的起居安排;又夸她临危不乱。她听着对方的口风;觉得应该是真心话;便笑着谦虚迸:“奴婢不敢居功;奴婢只是尽本分而已。”
卓氏对她的回答似乎很满意;又问:“说起来……今儿来的那位宫中使者…好像跟你是旧识呀;你认得他?”
春瑛吃了一惊:“太太怎会这么想?奴婢并不认识那位。”说实话;其实她心里也有些不解;只能猜对方大概是见过自己手上戴的镯子。难道这镯子真有什么来历?卓氏笑了笑:“我见他盯了你好一会儿;还以为你们是旧相识呢。兴许是你忘了?”
春瑛赔笑道:“太太;若那位公公真认得奴婢;早就认出来了。或许……是因为奴婢当时多了一句嘴;那位公公觉得奴婢没规矩吧?”
卓氏想想;觉得这也有可能;毕竟当时丘内监那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好意;春瑛的提醒却给自己解了围。可这不能解释丘内监事后的好意提点。
她百思不得其解;春瑛生怕她再怀疑到自己身上;忙道:“太太;老太太那里还有事呢…”卓氏惊醒;歉意地笑笑:‘那你去吧。”春瑛躬身一礼;便退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摸挲着腕间的镯子;知道这必然是个有来历的。那个太监好像是姓丘;如果是姓胡;还可以猜想是胡飞认识的那一位;但他显然不是;或许是胡内监的熟人?可胡飞送她的镯子;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想了半日;春瑛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晃晃脑袋;把这个问题甩到一边;暂且不管它;只是暗暗决定;在东府风波平息前,都一直戴着镯子。
大理寺的张主笫带士兵封了东府的账房、库房;又带走了收支账册;但没有进后院来。他虽然年过半百才做到主簿这个位置;日后也不会有机会升得更高了;但在大理寺为有多年;什么规矩都知道些。这些高门大户的内眷;若是见了外男;被士兵们惊吓一番;名节必会有损。既然皇上没有对付李家的意思;李家又是靖王妃的娘家族人;他何必把事情做绝了?又见徐总管非常合作地命家人于他方便;还让人殷勤端茶倒水送点心;再悄悄儿塞点辛苦费;连士兵们也没落下;他也就很宽容很和气地交待了许多忌讳的地方;然后不到二更天;便带着人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东府上下深居简出;十分安分;除了侯府的人外;所有耒客;一概闭门不纳;也不出门;连四少爷李敦;也遣人向老师刘学士说明原委;表示不愿意牵连了老师与同窗们;因此暂时不去上课。刘学士自是允了;因想到这个学生平日的勤奋乖巧;便让来人捎了个口信回去;当中有不少安慰他的话;让他不必担心;安心在家温习功课;还说相信他父亲定会平安无事的。李敦拿到祖母与母亲面前一说;她们更加觉得;那天丘内监的话果然不假。
春瑛等大小丫头们都被勒令不许出府;连在府里串门子都受到了限制。春瑛本人的心思都在这件事对自己一家赎身计划的影响上;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其他小丫头和婆子们却有些沉不住气了。卓氏生怕走漏风声;不许大丫头们泄高二老爷平安的消息;因此府中有不少人都以为;主人家一定会倒霉的;都怕自己会遭罪;私底下议论纷纷;一时间;告假的人便多起来;还有人家急着想将女儿嫁给不在东府当差的人家;急急跑来求恩典。
卓氏又好气又好笑;偏偏圣上的旨意一直不下来;库房账房又一直未解封;她自己还在担忧呢;哪里有闲心去处置这些人?只得命凤鸣将人名一一记下;等将来事情结束了;便来秋后算账。
一日近午;她过来陪婆婆用饭;才走到廊下;便听到春瑛在附近教训小丫头:“你昨儿已经歇了半日;怎的今日还要歇?若是身上不好;我说要请大夫来;你又说不用;瞧你的脸色也不像是生病的;为何总要讨假?太太说了;除了采买米面肉菜的人外;所有人都不许出府呢;你又出不去;讨假做什么?该不会是想偷懒吧?”
那小丫头哭道:“姐姐;我害怕……若是要砍头怎么办?我想回家去看父母;他们一定也很害怕…”
春瑛叹了气;道:“有什么可怕的?咱们老爷必会平安无事;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快把花给浇了;不然明儿老爷没事;你却有事了;耽误了正经活;其他姐姐可不象我这么好说话。”好说歹说;才把那丫头的眼泪劝住了。卓氏远远看着;暗暗点头;到了婆婆跟前;先是例行的请安问好;方才道:“春瑛那丫头;我看是越发老练了;我进来时还听到她在教导小丫头们;听说她遇到拿老爷的事说三道四的婆子;总是当场驳回去;但又不是一味斥骂;还和和气气地说道理;因此别人都信服。近日府中的人心定了许多;想来其中也有她的功劳。”
二老太太笑道:“可见当初留下她是留对了。这丫头是个有主意的;不用人操心。”
“可不是么?她虽把人心安抚下来;却也没泄露口风;算是难得了。媳妇看其他人对她也还算信服。”
“的确是信服的。”二老太太点点头;“她本就在差事上用;;院里能及得上她的丫头也不是没有;可她有一个好处;就是在我这里从不捣鬼。这就难得了。她跟其他丫头婆子相处得很好;不管哪一个讨了我的欢喜;她都不妒忌;有谁想讨好我;她从不拦着;有人说她的坏话;她就算再生气;也顶多就是辩解几句;却不会贬低那人,有谁求事求到妲跟前;她能帮就帮;不能帮的都会明说;也不肯收别人的礼。我瞧她做事很是磊落;在丫头里;品行算是拔尖的。”
卓氏听得连连点头:“可惜她只能留两三年功夫;若是能多侍候几年就好了。”
二老太太笑着摇摇头:“人家已有了好姻缘;你拦着人家做什么?况且;她一家人若都在府里当差还好;偏又有个姐姐嫁到外头殷实人家;她父母自然盼着小女儿也有这样的福气;她本人见了姐姐的情形;心里只怕也是有想法的。若我留她下来;赏了恩典;她也未必领情。何苦闹得大家都不痛快?等她要出嫁时;大大方方地放人;再赏一副嫁妆;她心里感恩;日后自然与咱们亲近。别人看在眼里;心中艳羡。日后也肯用心服侍了。”
卓氏低头听教;笑道:“还是母亲看得明白;媳妇儿只知道能干的人都该留在身边;却忘了别人心里也有想法了。”
二老太太微笑:“你已经得很好了;其实如今这样也不错;春瑛进府时;就说了是来调教小丫头的;我看她教的人都挺好;老老实实的;也不呆板;做活虽然生疏些;却比别的生手要妥帖。春瑛在这上头倒有耐心;那些小丫头也都服她;等近日的烦心事过去;便多挑几个新人进来;或是买些小丫头;都交给她调理。等她走了;屋里也不少人使唤。”
卓氏应了;又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便告退了。没两日;东府终于盼来了期待已久的圣旨。
第六卷 云散 第二百九十五章 改变
东府合家松了一口气。
这回的圣旨不但明确了东府男主人李彦的清白,还夸奖了他在北方戍边、安定民心的功绩,赏赐了许多财物,其中有一根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马鞭,金丝缠绕成的鞭身,翠玉做的柄,上头还嵌着五颜六色的珠宝。来颁旨的丘内监把东西用托盘盛好,小心翼翼地交到二老太太手上,还添了一句:“这东西金贵得紧,老夫人当心些,别碰坏了。”
二老太太呼吸一紧,郑重接下托盘,交到儿媳手上,然后客客气气地跟丘内监说话。丘内监跟他们家已经打过几回交道,也和气许多,笑着说了一会儿闲话,恭维了远在北方的男主人几句,方才告辞。
卓氏指挥着管家摆放供桌,将金鞭与圣旨小心放上去供奉。二老太太盯着那金鞭,神色晦暗不明。春瑛正在疑虑方才那丘内监又扫了自己几眼,自己却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见二老太太脸色不太好看,便问:“老太太可是累了?先回院休息吧?”
卓氏在旁听见,忙走了过来:“母亲累了么?都是媳妇儿的不是,只顾着接旨,却忘了母亲身体不堪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