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们一双双年轻的眼睛,再看向皇后那紧紧攥起的拳头,狠狠咬着的牙关,和脑门上的青筋时,便明白了,皇后自己对此是最清楚不过的,她的愤怒,源自对事情无能为力的恐慌。
水太妃活着一天,皇后就绝不能动霞纷一天。而霞纷到了严清歌身边儿,就代表着她也不能再动严清歌半分。
这也许是好事儿,有霞纷的照看,太子肯定不能像之前那样钻空子几次要对严清歌下手。可是这件事却不光彩,等于是告诉全宫的人,皇后没照看好严清歌这个客人,反倒要水太妃一个非亲非故的老太妃赏人。
皇后拿霞纷没有办法,只能挂着一幅勉强的干巴巴笑容,从牙缝里挤出伪善的呵呵声:“霞纷姑姑年纪大了,小事儿不用操劳,就跟在严小姐身边享福就是了。我这里再给姑姑赏点儿东西,待会儿叫人给你送去。”
霞纷谢过恩,默默的转身回了严清歌处。
谨遵着皇后的“旨意”,霞纷就只和严清歌呆在一起,并不干活,但这不代表她不说话。
晚上,如意去膳房领饭,她略吃力的提了满满一盒子饭菜回来,见了严清歌,道:“大小姐,您今晚上想吃点儿清淡的,我怕我领不到合心意的,拿了二两银子去,那边的公公怎么都不收,还跪下给我磕头,说以后大小姐想吃什么只管说,可别折煞了他。”
如意一边说着,一边将饭菜朝外摆,给严清歌看:“那公公将时鲜的菜色给我放了整整六盘,还有五六碟他们新作的各色泡菜,叫大小姐试试味道。”
严清歌讶异的看着桌上的菜肴,一道道色香味俱全,不但用的都是素净清淡的食材,做的也非常讲究,之前的严清歌,可没吃到过一次这么用心做的菜色。
她立刻想明白原因,看了看霞纷,霞纷微微带笑,道:“严小姐安心用吧,左右他们是宫里养的奴才,做菜不从他们兜里掏银子,孝敬您是该的。”
这件事,和水太妃和霞纷脱不了干系。明明之前她想吃点合心意的,送给膳房太监的银子,他们全却之不恭的收下来。现在态度突变,定是水太妃在膳房里的势力,已经接到上面的指示了。
严清歌才坐下来,外面灰头土脸的走进来碧苓和桃兮。
水太妃将她俩在宫门口晾到夜露初现,才说醒了,也没叫她们当面见,只让把东西放下,便撵她们回来了。
见严清歌已经吃上饭,桃兮婉声道:“是桃兮回来迟了,好在还有如意妹妹,不然耽搁了小姐用饭,可真是罪过。”
霞纷的眼神精光一闪,看向畏畏缩缩站在后面不上前的碧苓,道:“你们两个,回来磕过头就去换干净衣裳再来伺候。”
被霞纷呵斥后,桃兮低头和碧苓退下去了,一会儿再回来,已经洗漱换衣过。
严清歌饭吃的差不多,正想唤如意倒杯茶来喝,桃兮急忙强上来要干活。
霞纷姑姑咳嗽一声,道:“桃兮,你放着!”
桃兮不解的看向霞纷。
霞纷慢条斯理道:“你是宫里面的姑姑,可小姐还没嫁人呢,以后这种沾净水净食和近小姐身的事儿,你不能再做。”
桃兮的眼睛一点一点瞪大了!霞纷这话,是在说她不干净了,不叫她碰严清歌和她身边儿的东西。
这可真是太侮辱人了!何况她是太子的女人,上过起居注的,过了明路,霞纷这是长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暗示她肮脏。
岂料,霞纷却是脸色一板,道:“你若是不服,便回去储秀宫,再也不用来了。老奴到时立刻去储秀宫给娘娘您磕头赔罪,任娘娘千刀万剐!”
听着霞纷的话,桃兮差点破功,忍了好久,才没让自己的眼眶红起来。
她知道太子安插她在严清歌身边的目的,也知道太子从来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在太子的心里头,严清歌是世上最华美珍贵的宝石,怎么呵护都不为过,她桃兮就是一摊猪圈烂泥里的破石子儿,当然不能和宝石比。
但凭什么霞纷也来欺负她,侮辱她。
碧苓悄悄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容,霞纷像是浑身长着眼睛一样,对正暗自乐的碧苓招招手,道:“你来给小姐倒茶。”
碧苓刚到严清歌身边的时候,也曾经人五人六过,眼见现在压过桃兮一头,便拿捏身段,走上前,拿出浑身大宫女的气派,甚至用了专门学过几手的花哨茶道功夫,给严清歌倒茶。
她的手才提起那柄泡了香浓酽茶的青瓷壶,还没来得及倒水时,霞纷咳嗽一声,目光如电般扫过碧苓,慢腾腾道:“碧苓姑娘,这茶水,是这样倒的么?”
碧苓一愣,只是倒个茶水,她又没有背对着严清歌,倒前也和严清歌轻声通报过,一举一动不可谓优雅,难道有错么?
霞纷的脸上,挂上一抹嘲讽,道:“罢罢罢!看来你被皇后娘娘派来服侍严小姐,怕是被赶出来的吧。”
“霞纷姑姑,碧苓哪里做得不对,还请霞纷姑姑指教。”碧苓的脸色涨红,不服气道。
就连旁边的严清歌都一阵儿纳闷,霞纷到底在哪儿挑到了碧苓的错处。
严清歌懂一些茶道,她看得明白,碧苓方才倒茶的手势和动作,已经用到了一些简单的茶道技巧,在宫女子里来说,已经算是很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