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如常般灯火通明,只是今日之中,似乎多了几分肃杀之气。宫门前的侍卫见沈湛一来,纷纷迎上来:“太子殿下,那刺客已然被拿下了。”
沈湛颔首,下马进宫,门中已然有马车等候,一路到了皇帝寝宫,才见从其中出来的秦鹤等人,忙道:“陛下情形如何?”
秦鹤道:“回太子殿下,陛下这病来势汹汹,方才又被刺客惊了,只当是太子要刺君,现下已然昏迷了。”
沈湛默然,半晌后方问:“燕王呢?”
“燕王方才以身子翼蔽,护着陛下。虽是刺客收刀,但还是刺中了燕王左肩。”
在危急关头,他还是没有忘记,那是他的父亲。
沈湛也不曾多说,径直进了殿中,殿中灯火燃得极亮,皇后守在床边,见沈湛进来,身子一颤,像是还没有从方才冒充沈湛刺杀的事件中恢复过来。沈湛心中明白,上前唤了一声:“母后。”皇后僵滞的身子这才松了下来:“湛儿。”
沈湛伏在床前,床上的皇帝已然是形容枯槁,就算今日侥幸挺了过来,也没有几日了。皇后泫然欲泣,还是忍住了:“湛儿,你父皇怕是受了惊吓,只怕是……”她叹了一声,还是掌不住哭起来。沈湛心里有几分怅惘,起身扶着皇后:“母后劳累了,还是儿臣守着父皇吧。”
皇后欲言又止,自从去岁,沈湛遇刺之事之后,她老得那样快。斗争了半晌,还是点头答应了:“母后去看看澈儿。”
皇帝一直未醒,沈湛只是跪在床前,一语不发。整个寝殿之中,只剩了沉沉的呼吸声。忽然听到一声极轻的“唔”,皇帝醒了。沈湛膝行到床边:“父皇。”
皇帝看了他一眼,阖眼:“你来啦。眼见朕便不行了,这楚朝,终究是要交给你了。”
“父皇千秋万岁,一定会好起来。”
“什么千秋万岁,唬人的罢了。”皇帝气若游丝,睁眼,目光仿佛一把钢刀,直直的插到人心中,“湛儿,你与父皇说实话,方才那刺客,是你的人,还是楚氏的?”
沈湛一怔,旋即静默不语。皇帝见其如此反应,已然明白,大笑出声:“好好好,朕的好儿子,好一招将计就计!朕时日无多,待朕驾崩,皇位自然是你的。但你也莫忘了,朕是你父亲,你那些心眼,朕不是看不出。”
“儿有罪。”他说,也不看皇帝,“皇权争斗无止尽,父皇曾经也是太子,一定与儿臣感同身受。”
“皇权争斗无止尽,父杀子,子弑父,兄弟阋墙……”皇帝敛了笑容,语气叹惋得很,“你比父皇更为艰辛,连北齐都插手进来了。夏氏一死,朕便知道,你等不了了。”
“谢父皇体恤。”沈湛道,叹出一口气来。皇帝看着他,冷笑道:“那么你现在回答朕,若是江山能换回夏氏平安,你要她,还是要江山?”
沈湛眉头微敛,只听得屋外夜风习习,半晌后才道:“儿要江山。”
“好!”皇帝眼神中这才露出松惬来,“你要记得,为王为君者,切不可为一个女子舍弃天下。因为那是弃黎民百姓于不顾。皇帝乃是九五之尊,却不能只知享受,不能,也不容许。”
“儿知道。”沈湛颔首,看着父亲,“儿臣会做一个好君主,体恤万民。”
“你并非池中物,总有一日,楚朝将一统天下。”皇帝阖眼摇头,“湛儿,还有一事,朕无论如何,也要你立誓。”
沈湛深深的看着皇帝,后者气若游丝,已经奄奄一息,灰白的脸色透着死人的气息。“沈湛以性命立誓,此生此世,绝不为难三弟沈澈,如违此誓,不得善终。”
皇帝这才颔首:“湛儿,你们是亲兄弟……”他的声音渐渐没入无声。沈湛抿紧了唇,缓缓叩首。
随着朝阳升起,云板声响了四声,乃是丧音:“皇上驾崩——”
皇帝驭龙宾天,沈湛在灵前即位,待皇帝七七之后方才举行登基大典。待回到东宫之时,才见萧晟满面喜色的迎上来,对其一行礼:“太子——皇上,果真不出皇上所料,出京城不久,便有人来劫太子妃的尸体,臣将其擒获,从其人口中听说,太子妃并未死去,只是服下了假死药,但此药,无解。”
沈湛面无表情:“告诉李德淮,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范琳将解药配出来。”除了范琳,他实在想不到有谁能配制假死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