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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养父骑自行车带我回家,遇到红灯他没有停下,闯了过去。我当时问爸爸:“你为什么闯红灯?”他说:“两边又没车。”我说:“那也不行。”他没理我。但也许就是这一两分钟的时间,没让我迟到。
我们学的知识,在某次重大转折考试之后的半年里就会忘掉大半,我们背诵的小学生规章守则,到了初中也许就只记得最开头的四个字:“尊重国旗”。
那些硬生生的,表面看起来无比美好的,却是生活里最用不到的,也因为用不到,它们得被慢慢遗忘掉。
教条书本告诉你要谦卑礼让,但现实告诉你,不去争没有人让你,不去抢没有人给你,不去拿着外婆的奠礼买彩票就没有整个家庭的脱胎换骨。
即使替别人写作业的事东窗事发,也并未让我遭受太大损失,相反在自己挣到零花钱的那段时间,给自己带来了更多的幸福,给外婆买她爱吃的炸里脊,给亲密的男生送小礼物。
不愿捡别人扔掉的东西来吃,可怕的是吃掉之后还觉得那是最满足的享受。
人们啊,一直厌恶着不公平,却依旧挤破头皮渴望着制造不公平。
渴望更好的生活,这难道不是偷盗抢劫者的最终目的吗?
渴望更好的生活,同样是我替别人写作业的目的啊。
如今家庭条件改善,物质体验的确是比穷困的时候好了很多,我相信假使收钱写作业的事再次东窗事发,父母会说给的零花钱不够吗,我依旧会说不够。
欲望是没有极限的,无穷大或者无穷小,满足于一日三餐,贪婪至欲壑难填。
…
又一天过去了,我的忐忑来来回回滑荡在心里,但刘腾没来找我,没有让我帮他写作业。这让我觉得自己收下了不义之财,可还是想据为己有,那钱却又不敢花,藏在存钱罐里,目光总是不由自主挪过去想看看它。
初中生活的第一个月结束了。
周五下午,黑板上一半的空间都布置着各个学科的周末作业。班长沈冰露刚刚从办公室回来,她走到讲台上,拍了拍黑板:“都安静一下。”
“刚才陈老师说,周一给我们调座位。”
仅仅由沈冰露说句“安静一下”,同学们大都不会停下窃窃私语,但当她说到换位,有一瞬间安静了,接着又是相互讨论的乱糟糟声音。
“如果你们继续乱讲话,那我就不传达了。”沈冰露拿出班长的威严,果真奏效。
“陈老师说,让大家自己挑同桌,两个男生不可以坐在一块儿防止你们捣乱,男生们可以自己选择女同学当同桌,或者两个女生当同桌。”沈冰露扬了扬头,“别忘了作业都在黑板上。”
“当自己什么东西,哼。”我听见有人议论。
看来有许多人讨厌沈冰露。
沈冰露回到座位上,拿出作业写起来,议论她的声音就消失了。
我身后是季琦,他拿笔戳了戳我,我回头:“干嘛。”
“咱俩要不要当同桌?”
我身旁的佀光也听见了,他也参与讨论:“季琦你要抢我同桌吗?”
“哎呀佀光你来班里一个月了难道就没有中意的女孩嘛!”季琦说。
“没有。”弟弟摇摇头,“我就想和我姐姐在一块儿,别的女生我都没怎么说过话。”
季琦挠了挠头,突然间打了个响指:“这个好说,佀光我帮你找同桌。”
“怎么帮?”我也很好奇。
“你们就别管了。”
放学,惯例和弟弟去趟小卖部,买点零食等着养父接我们回家。
看到了许许多多家长堵在校门口,每每此刻就会有乞丐凑到人群里,摇着缸子乞求施舍,很无聊于是就观察他们,我发现乞丐们通常不会跟来接孩子的家长行乞,家长们可没有闲工夫听乞丐诉苦,接完孩子还要回家做饭打扫家务等等,再来买个菜都锱铢必较的大人们更懂得赚每分钱都来之不易,才没这么多爱心。
乞丐们总会把这几类人定为狩猎目标,一类是如同我和弟弟这样吃着零食的。在孩子心里,吃零食是种违规的行为,家长说乱吃零食不再给你零花钱,老师说零食都是小作坊制造出来的垃圾食品会伤身体,明明是花钱在小卖部消费这样的正当行径,由于家长学校的阻拦也让学生们心生畏惧,在心里烙下“吃零食就是不对”的想法。就像上次佀光被乞丐行乞惊吓到的表现,类似于小偷盗窃被发现,抄同学作业被逮到,偷偷摸摸看课外书被老师砸下来的粉笔吓傻,外界给你的生活围了方圆,要越界,肯定是要忐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