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裘榆一直觉得,雨是一场嚣张、堂皇、却难为人知的阴谋。
&esp;&esp;一会儿看那扇狭小破旧的褐色木窗,一会儿看人满为患的街面。
&esp;&esp;他一直站在那里,守到天黑。
&esp;&esp;裘禧去了小吃街,还七七八八打包了两袋吃食提回来。
&esp;&esp;看屋里漆黑,她以为家里没人,把灯拉开之后惊得后蹦两步。
&esp;&esp;悄么悄声,吓死个人。
&esp;&esp;裘禧嘟囔,哥,来吃东西,南街的那家卤味绝了。
&esp;&esp;她摆好餐具,没听到裘榆作声,又说:怎么老爱站阳台,有啥好看的。
&esp;&esp;中午就没吃饭了,喂饱你肚子再去喂蚊子吧?
&esp;&esp;自己闭上嘴吃。
&esp;&esp;裘禧知道裘榆这是心情不好,但思前想后确定自己没招惹他,于是有底气,小声嘀咕:闭上嘴怎么吃。
&esp;&esp;临近九点,菜场许多店关门收摊,剩几家烧烤店夜宵摊开始喧哗。
&esp;&esp;才第一轮就有人喝醉,朗声回忆自己的光辉岁月,往桌角抡碎一个酒瓶,说他以前就是这样给龟孙开瓢的。
&esp;&esp;然后那个人终于伴随玻璃渣四溅的声音出现在街口,走进这茫茫雨幕中。
&esp;&esp;十七八岁的少年,远远的,撑着透明色圆伞,渐渐走近。
&esp;&esp;伞如剑,刺破这场雨,摇曳着,笔直地,跃入裘榆的视线。
&esp;&esp;愈近愈清晰,裘榆先看他一路没有顾忌地踏水成花,再看他的白鞋被浸湿呈深灰色,然后看他裤脚挽高了露出脚踝。
&esp;&esp;身影即将没入楼下商铺的蓝棚,伞檐蓦地向后一倾,裘榆最后看清楚他的头发半干,今天肩上没有书包。
&esp;&esp;伞下的人仰头,抬眼看向了三楼阳台。
&esp;&esp;那道眼神清冽端正,穿过雨、风、尘埃、纱雾和热气,轻飘飘送上来,引人探他眼底。
&esp;&esp;冷光聚于瞳孔,眼底藏湿润的凉意。
&esp;&esp;一方窥视,演变成两方对望。
&esp;&esp;而裘榆神情坦坦荡荡,甚至偷偷钻得时空的罅隙,揣摩起楼下这人周身的锐利与沉静。
&esp;&esp;天泛靛蓝,眼边有粉红的招牌明灭闪烁。
&esp;&esp;他的目光是虚物,却能在这幕光色暧昧的夜里牵连出触觉是坚硬的,猝然望过来,抵到裘榆的眼睛,抵到裘榆的胸口。
&esp;&esp;摸到他的眼神是什么感觉。
&esp;&esp;心脏察觉到危险一般地窘促疾跳,裘榆好似没发现,脑内继续思考,或许和此时他手中紧攥着金属伞柄无不同,是温热的,也柔腻。
&esp;&esp;袁木,雨中的袁木。
&esp;&esp;裘榆默念。
&esp;&esp;另一场阴谋。
&esp;&esp;更密,更周全,更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