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冷飕飕的卤汁凉粉,一层凉粉一层汁,再浇芥末辣子,蒜水麻酱。
&esp;&esp;释月喂过来的时候方稷玄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直接叫一股呛劲捅了鼻子。
&esp;&esp;乔金粟和乔银豆听见他咳嗽,彼此看了一眼,那意思,方郎君竟是会咳嗽的?
&esp;&esp;“好吃吗?”释月端出一张笑脸来。
&esp;&esp;凉粉弹爽,麻酱又香,方稷玄只有按着脑门点点头。
&esp;&esp;煎灌肠也是年节里的食物,其实就是煎血肠,平日里少有人家杀猪,这两天就不一样了,大家都凑这一口热闹,血肠摊子边人头攒动。
&esp;&esp;血里加点荞麦粉再灌,血肠就凝得比较好,可以片成一个个圆片,血色在油里会慢慢煎黑,边上的锅子里还有烧煮的血肠,嫩滑一点,乔金粟和张巷边就更喜欢吃煮血肠。
&esp;&esp;释月吃过一轮,还是觉得煎的更好吃。
&esp;&esp;煎血肠外皮有一层焦巴,脆脆韧韧,里头嚼着有点弹,淋上蒜汁非常香,就是长得不太好看,黑黢黢的。
&esp;&esp;方稷玄转脸就被释月怼了一口,他跟含毒似得那么纠结,要嚼不嚼,要咬不咬,逼得释月伸手去托他下巴。
&esp;&esp;于娘子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释月挂在方稷玄身上,摸着他的下颌。
&esp;&esp;俩丫头一人一串芝麻糖葫芦,看得那叫一个目不转睛,认真劲儿真是比看皮影戏少不了多少。
&esp;&esp;“这有什么,俩都是丫头,多看看好的,长大了也不至于叫个孬货一碗下水给骗走了。”张巷边不以为意地说。
&esp;&esp;“煎灌肠不是下水啊?”于娘子听他这番歪理,又好气又好笑。
&esp;&esp;“血怎么是下水?”
&esp;&esp;“血怎么不是下水?”
&esp;&esp;小小一问商讨到半夜还没个结果,乔金粟只觉自己梦中有一碗煮灌肠在飞来飞去,飘香久远。
&esp;&esp;年节里喜气洋洋,热闹纷呈,城外的小观大庙也比往常热闹,但庵堂后院也有清净之所。
&esp;&esp;方稷玄和释月带着舒君誉的一魂去看李应茹,她穿着一身素服,好似在为谁戴孝。
&esp;&esp;书娟劝她不要太执着,李应茹用剪子绞落红梅枝上的分叉,十分平静地道:“我知道,我只是给自己一个交代,这几日醒着时,总是想他若不曾被蠹虫精占了身子,我同他或许能成佳偶,或许有缘无分;睡着时,又梦见小时候在外祖家的梅林与他相见的场景,梦中我还是七八岁的年纪,从未想过长大后会发生这样荒谬可怖的事情。”
&esp;&esp;李应茹不觉得自己有肆意胡来的底气,所以她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已经想到后果,被精怪迷惑实乃飞来横祸。
&esp;&esp;那夜她蹲在那只吞嚼蠹虫的沙狐前头,听它忽然口吐人言,应该是吃了不少,得了蠹虫精残留的记忆。
&esp;&esp;“冬好唯嫌淡,白雪予胭脂,看朱忆纷纷,孤思付幽香。舒君誉死的时候这诗刚写好,其他都是这只蠹虫精蛀掉字,照搬来的,蠹老头真倒霉,蠹虫精是为了他肚子里看过的文章知识,也为铺子里那几卷策论文稿,结果秋试取消了,我也倒霉,他吃书无用,就来偷我的灵力了。”
&esp;&esp;看着沙狐如吃铜扁豆一样吃得嘎嘣嘎嘣响,一种分不清现实和虚妄的迷离感将她团团裹住,直到现在也驱之不去,李应茹在书娟的低呼声中才发觉自己多剪了枝叶。
&esp;&esp;“无妨。”她轻轻一笑,让书娟换一盏热茶来,低声自语,“说不准下辈子我托生成梅树,轮到别人剪我了。”
&esp;&esp;舒君誉一眨也不眨眼的瞧着,面上带笑,傻气而古怪。
&esp;&esp;只有一魂,沟通起来有些困难些,方稷玄也不清楚他心中有何想法,只好转脸瞧着坐在道观梅树上晃脚的释月。
&esp;&esp;“养在妆匣里的小姐,经了这样的事情,没吓疯属实不错了,我瞧她心性变了不少,只怕要出家。”
&esp;&esp;释月从梅树上晃下来,扑倒方稷玄背上,探出手指轻轻一点舒君誉的后脑。
&esp;&esp;舒君誉在雪中显形,眼神也没那么缥缈了。
&esp;&esp;李应茹手中剪子堕地,她慌张地扑到窗前,不敢置信地看向舒君誉。
&esp;&esp;方稷玄没想到释月会这样做,只见她看着泪如雨下的李应茹,有些困惑地道:“那夜她看起来分明没那么喜欢舒君誉呀。她只是在挑拣一桩不错的婚事。”
&esp;&esp;“那是只有舒君誉一魂的蠹虫精。”方稷玄顿了顿,道:“而且,喜欢就算没那么多,也是喜欢,对于生性习惯斟酌利弊的人来说,更是难得。月下私会,对她来说就好像羚羊越悬崖,稍不留神就是粉身碎骨的事,她已经给予很多了,她总是有家世有父母的,真抛下一切同情郎走了,未免太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