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下锅一煮得散了,瞧着,是做煎饺的吧?’王翎正想着,就觉身后有人,几个随侍也警醒起来。
&esp;&esp;他转脸看去,就见是方稷玄拎着一条瓦蓝瓦蓝的鲅鱼走了过来,这一条得有十来斤了,长得好似小鲨鱼。
&esp;&esp;鲅鱼别的地方也有,但不知道为什么,从水里提出来就是灰不拉几的,像是拘在浅水里的河鲜,不似喙珠湾的鲅鱼那般银光蓝闪,扬尾时激起的水花都带着一股子海洋的鲜活。
&esp;&esp;外表逊色一截,味道也差很多。
&esp;&esp;吃食都讲究个时令,就连稻谷都是新收割的新米最好吃,更别提其他了。
&esp;&esp;这时候的鲅鱼好吃,水温尚冷,长出来的每一丝鱼肉都紧致弹牙,而且这鱼没有大骨头,肉多刺少,红烧焖炖其实都很好吃。
&esp;&esp;不过最特色的吃法还属剁馅包饺子。
&esp;&esp;方稷玄拎着鱼回来的时候都没理王翎,释月抬起脸,额角脸颊上各有两抹粉,看着娇俏极了。
&esp;&esp;王翎对他俩本就存疑,想了想,干脆下马走进店堂里对释月道:“就你这现包的饺子,来两份。”
&esp;&esp;释月真就把他当个富贵闲人,端起一盖帘的饺子就往后头去。
&esp;&esp;王翎也跟去。
&esp;&esp;除了那几盆明显季节不对头的妖娆牡丹之外,这前头的店堂和后头的小院看起来都很寻常。
&esp;&esp;一半铺平了石块,一半是小菜圃。
&esp;&esp;瓜藤架子上还搭了一头的竹竿,另一头抻在个撇腿的叉树枝上,看起来简单而干净。
&esp;&esp;后厨不怕看,开了一个很大的窗子。
&esp;&esp;方稷玄把料理干净的鲅鱼块翻过来,王翎就见黑膜被撕得干干净净,皮也剥得彻底,皮下那一层含血的腥肉也被剔,砍刀尖刃交替使唤,几乎利落到了赏心悦目的地步。
&esp;&esp;王翎微不可见的一皱眉,他总觉得方稷玄手上不该是一块鲅鱼,该是拎着一个人头在开颅才更对味。
&esp;&esp;鲅鱼得用棍砸成鱼糜,用刀砍不出那种胶黏黏的质感来,看方稷玄砸搅鱼糜真是轻巧,整块鱼肉很快就成了浆糊。
&esp;&esp;释月的大半身子都被方稷玄挡住了,砸鱼糜的响动也大,王翎隐约看见她只站在灶台跟前煎饺,十分自如的样子。
&esp;&esp;王翎再怎么不受宠没倚仗,也用不着自己生火做饭。
&esp;&esp;要是他自己做一遭,就该知道释月此时的轻松得靠小呆的乖觉,否则火大了要抽柴,火小了要嘴吹,若没个帮手的,真是累煞了!
&esp;&esp;饺子糜馅都得上了劲儿才好吃,方稷玄正搅弄着,王翎看得也挺有滋味,忽然就听释月笑道:“六皇子。”
&esp;&esp;王翎莫名就觉得她就算是唤个‘阿黄’或者‘咪咪’之类的,都该是这样慵懒含笑的腔调。
&esp;&esp;“可瞧出什么门道了吗?”释月老神在在地朝他举了举手上的煎饺,先发制人后,又做作地指了指方稷玄,道:“我是说,这鲅鱼糜。”
&esp;&esp;王翎也不遮掩来意,目光逡巡一周,把这看似温馨质朴的小院全盘纳入眼底,又轻描淡写地说:“只觉得一定好吃。”
&esp;&esp;“噢?”释月这笑,似乎不信王翎敢吃这饺子,托着饺子往店堂去了。
&esp;&esp;王翎跟在她身后,暗自警惕。
&esp;&esp;不过释月搁下煎饺之后就回厨房包鲅鱼饺子了,王翎也没在意她的轻慢。
&esp;&esp;他早年间跟母妃一起住在偏僻的宫宇里,每月有个三两次需得到皇后跟前看她脸色的,不只皇后,那些老嬷嬷、小宫女的变脸戏法也是够精彩的。
&esp;&esp;释月虽然对他没什么敬重,但王翎就觉得她应该对谁都这样。
&esp;&esp;随侍上前替王翎试毒,尝过无碍之后,王翎这才夹起一个煎饺,用一端蘸了蘸醋,张口咬下。
&esp;&esp;很清脆的‘咔滋’一声响,脆壳很薄,煎得很透但又不焦。
&esp;&esp;开口煎饺没汤汁,虾仁的鲜就缩起来了,半点也没往外淌,咬到的时候弹嘟嘟的,好像玩捉迷藏时它一下跳出来,嚷道:‘我搁这呢!’
&esp;&esp;煎炸之物费油,王翎小时候不配吃,得些权势之后,府中医者又说煎炸的食物火气大,吃得也不多。
&esp;&esp;这一碟煎饺于王翎来说真够得劲,说得矫情些,有那么点填补缺憾的意思。
&esp;&esp;‘我是不是有毛病,在这对一碟煎饺大发感慨。’王翎正想着,眼前又落下来一碗鲅鱼饺子。
&esp;&esp;喙珠湾的鲅鱼饺子都很大,得有小姑娘手掌长,白胖胖软囊囊,不似释月包的煎饺那么硬挺好站住脚,但瞧着就喜人,像是逮住了一个吃得脸颊滚圆的娃娃,想要搓一把,啃一口。
&esp;&esp;释月在他对面坐了,见个随侍捞了个鲅鱼饺子试毒,她当着王翎的面就翻了个白眼,真是半分面子也不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