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白菓始终也没出声,任由那婆子抱了将她放进车里,继而那四女也陆续上车。
马车极大,内里更是宽敞极了,容下这几个少女绰绰有余。整个车厢里头都铺了厚厚的绒毯,中间置了一张大几,便是席地而坐也无妨。
三女占了最里面最好的位置,径自拉了软垫置于臀下坐好,不一会便有笑闹声传开。这几个视张白菓如无物,随手吃着大几上摆的点心瓜果,简直不能再自在。
最晚上车的春风见张白菓呆呆的站着,忙拉了她坐到一边,伸手替她解了肩上的斗篷。
见春风一副忠犬模样,倒显得三人格外不懂事,春雨才给春霜使了个眼色,那春雪便撅了嘴,甚是不高兴的道:“大姐,你理她作甚,一个小傻子罢了。”
春风手上一顿,回头瞪了她一眼:“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告诉夫人!”
“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听到“夫人”二字,春雪缩了缩脖子,许是极怕的。又觉得被落了面子,兀自小声嘟哝:“切,以为谁不知道你做什么打算似的!上旬九公子才见了她一回,你眼睛都绿了,当别人看不见似的……”
春雨和春霜怕她越说越难听,忙笑着去和她搭话扯开话题。
其实春雪声量极小,春风离得远并没有听清,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她也懒得跟她计较。
“二十九娘,可要吃些瓜果?”到底脸上还是没了笑,只看了眼身旁的女童,低声问道。
“不用。”张白菓心道,我才不吃这些你们吃剩下的东西。
见她爱答不理的样子,春风也是无奈,不过二十九娘素来都是这般,倒也不出奇。
一路上,张白菓都很沉默,春风很快也加入了三个女孩子的阵营,一起说笑起来。
张府的确离得不很远,其实刘氏所在就是张府大宅后面的一条巷子,若不是夫人非要让她带着这些累赘一般的仆婢走前门以彰显她的大度,其实后门反而更近。
这偌大的宅院,仆婢无数。然而她走了一路,也没有一个人上前同她说一句话,问一声好。反倒是身后四个少女,时不时还有那等地位低下的下仆上来打招呼。
须知,她虽小,却是主人,下仆敢如此无视,无非是欺她不讨喜,又寡言不会告状罢了!
“哎~~~~”长长的叹息声在偌大的屋内回荡,驱走了所有不那么心甘情愿侍奉她的仆婢,虽然清净了,却也显得室内越发空旷,而那本该清冽的童音,竟布满了懊恼和沉重。
画风突变。
菱花镜前,张白菓使劲的揉着自己发僵的脸,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该是三寸不烂之舌的嘴费了吃奶的劲,只要说长一点字句的话就打顿成了大舌头,不得已只好每句话都精简了来说。不是本意的呆萌看起来格外的木讷愚蠢,也许正是因为做了蠢事?
她是张白菓,她又不是张白菓。
准确的来说,这具没胸没腰的矮墩子肉身是属于张白菓的,而内里的灵魂,是属于她的。
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应该是她夺舍了张白菓。从三十多岁还云英未嫁连个对象都没有的老女人变身成为小萝莉神马的,真的好玄幻有木有?
听起来,她好像是占便宜的那个?
可是,为什么觉得这么亏呢?
张白菓……不对,是“她”,她原名陈淼,“曾经”是华国名噪一时的当红律师炸子鸡,出了名的牙尖嘴利,尖锐难缠在业界有口皆碑。
当然,碑也不是什么好碑。
她的确是出色的律师,出庭胜率超过百分之七十,但却算不上是好人。她做原告律师,被告倾家荡产都是轻的,她做被告律师,原告被气晕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也亏得她心理强大,否则走到大街上,动不动被人拿臭鸡蛋烂菜叶砸,买个菜还被人吐口水,就连警察叔叔看见了都不管直接绕道走,这等天怒人怨的货色,要没点心理素质,还不早就羞愧得没脸见人了?
可她从不引以为耻。
004 张白菓和陈淼(下)
张白菓以为,作为陈淼的人生,她有足够充分的理由为自己而感到骄傲!
从小学开始,她就是出了名的“妈朋儿”,长得漂亮不说,还很聪明,包揽全校第一从无失手。刚踏入社会就被出名的律师行招揽,三十岁出头就开了自己的律师行——怎么也算的上是年轻有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