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把瓶子扶稳放到矮几上,窗外透进的月光冷辉恬淡而又清透,她便清楚看到瓶子内壁上刻了两句诗:死生归一破难寻,命里有无无处觅。
心中忽然冷了一下。
渐渐地,一口气长长吁出,丁姀更加裹紧被子,安然阖眸。
而正此时,二房那里,二太太正出门将赵大太太一干人送走。
丁家那扇总院大仪门处,今晚灯火辉映,门前两辆朱轮华盖车,后面再一辆翠渥清油平头马车。车前都点着灯,前两辆是“信”字国公府的马车,那辆翠渥清油小车挂的则是赵侯爷府的粉纱圆灯笼。
丁妘与二太太惜别,二太太做了万千嘱咐还不肯撒了手。
早已上了最前头那辆马车的赵大太太悄掀起车帘,端详过一阵,对同坐在车里的紫萍说道:“你去跟大奶奶说,咱们明儿个还在姑苏歇上一日,让她今儿晚上就住娘家吧。”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母女密谈
紫萍领命就去,不一会儿丁妘疾步过来,在帘外温道:“娘,我今晚到底还得同您一起回去的,您不是总爱让我捏了脚再睡的吗?”
赵大太太掀开帘,笑道:“傻孩子,为的就是让你回娘家省亲才一并带你出来的。若不是修儿公务缠身离不了京,我也得把他叫来好好拜见你母亲。现今修儿没一道过来,你该把他那份孝心也尽了才是。”说罢挥手,让紫萍上车,又对丁妘道,“你快去,仔细你母亲在外受凉。我们也不停搁了,明儿再派人来接你。”
丁妘听了喜在心内,但面上仍旧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
赵大太太就索性放了帘,命车夫上路了。
马蹄得得得地在丁家门前的街道上渐行渐远,隆冬雾霭里,只剩下月光淡淡地照出一排拉长的影子。慢慢地,丁妘就扬起笑,往回走上台阶,拉住二太太的手道:“娘,我今晚不走了,咱娘俩好好说说话。”
二太太求之不得,正有许多事一直碍于赵大太太在场没能问出来,立刻喜得眉梢飞舞,母女两个又相互挨倚着回了院里。
边走,二太太就已经忍不住了,手指微微发颤地拍打丁妘的手背,说道:“妘姐儿啊……在屋里让娘好好看看,昨天都没坐多久就回了别庄,娘也没怎么仔细看。”
丁妘这回子珠光宝气,早已不是当年出阁时那份青梅涩涩的模样了,仪态举止在侯府老妈子的半拉半教之下,已是出落地贵气十足,待人接物之类也是老谋在胸的模样。两人进屋,二太太边打量着眼角就溢出几滴泪,不自禁地点头喜笑:“好好,我的妘姐儿总算没给你祖父丢脸。赵侯爷娶了你,咱也未给他拉了脸!”
丁妘笑笑地用绡帕给她抹眼泪:“娘,有您这么夸女儿的吗?让别人听见,该取笑我不知天高地厚的了。”
二太太哪管这些,就说道:“我看谁敢。”
丁妘扶她坐下,又捧茶过来:“是都不敢,娘您说了算。”又在近旁的圈椅坐下,说道,“不过,也别只让我一个人好了,还有咱家那个古灵精怪的七妹,娘可也别落了她的好处。”
经丁妘一提醒,二太太方才正色道:“妘姐儿,这事情你究竟打探清楚没有?你婆婆可真是想替你小叔找个称心的人么?”
听二太太这么问,丁妘心里也不禁直打鼓:“娘您这么说,是觉着哪里不对了么?”
二太太点点头:“盛京什么不好?贵胄显重的王侯将相,难道就没个与你小叔门当户对的姑娘么?你婆婆怎么就非得到咱家来挑人了?更何况……”说到这里,二太太又犹豫起来。
丁妘见母亲说的有理,心里也越发不自在。说赵大太太中意丁家女儿,欲要从中为赵以复觅人的消息,是她从赵大太太的陪房妈妈,也就是紫萍的母亲孙妈妈那里打听来的。按说孙妈妈是赵大太太的亲信,这消息该九成九是真的才对,可被母亲这么一说,她不禁也怀疑起来。难道孙妈妈也会错自己婆婆的意思了?
又觉得二太太吞吞吐吐,她急了:“更何况什么?娘,有什么事你只管说,我虽嫁的远,可也不是外人。”
二太太点点头,回想丁姀今朝下午到堂屋的情形,在心中掂量几许,续道:“更何况,亲家太太对姀姐儿说的那句话,我也着实觉得奇怪。”
丁妘一愣:“什么话?”
“她说,看来淳哥儿还是跟八小姐有缘分,叫八姨也在理。我思来想去,这话就是不对劲。”二太太道。
丁妘听罢展眉一笑:“我道是什么呢,娘,您不了解婆婆的为人,她年轻时就是个极喜拉亲戚的人,到老越是欢喜热闹。她也就随口这么一说,也不见八妹真会成淳哥儿的八姨。”
二太太抿着唇摇头:“我看没那么简单。那个孙妈妈可靠吗?”
“可靠,没有比她更可靠的了。”丁妘道,“她打小就伺候婆婆了,婆婆嫁到侯府,才给配了侯府里的一个管事。那紫萍啊,就是孙妈妈的女儿,这回出来婆婆还亲带了出来。您就单瞧这个,便知孙妈妈的厉害了。”
二太太自下午起就在想着这件事,但听丁妘这般说,也觉得自己对赵大太太毕竟是不了解的,回头再去想想那句话时就也没觉得哪里别扭了。这个疙瘩一解开,心头自然舒坦了些,又对丁妘做了一番交代:“你妹妹今朝幸亏没出什么乱子,我看你婆婆倒是对她较为满意的。你回去再往你婆婆那里吹吹风,说不定事情就成了。”
丁妘眉开眼笑:“还用您说,您就等着侯府的人二进宫,赶紧挑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