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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北方以北（第1页）

目送言静二人上楼之后，许还山继续自己喝着闷酒，其实也是食不知味，只是回房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如坐在楼下借酒消愁，没准灵光一闪，还能想起些主意来。

正在这酒入愁肠，许还山忽听身后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传来：“当断不断……一点魄力没有，真像一条傻狗！”

许还山一凛，不知是何人在讽刺自己。他没有急着回头，放下酒杯，缓缓起身，好像坐久了有些累，活动了一下身体，他坐到了旁边的凳子上，这才偏头看去。

这时酒馆里已没有什么人了，在他身后只有一桌，就是进来时候看到的那个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醉了，还是睡着的人。

打量了一下那一桌，许还山抬头看了一下，发现掌柜的继续在柜台后打盹，伙计不知道跑到哪里去偷懒了，这才沉声说道：“不知是何方朋友，王某与你有何恩怨？要如此揭人之短？”

那个声音继续含含糊糊的道：“连自己的姓都改了？这是要忘了祖宗啊。你说你一个西北狼王出门在外，不带着自己的狼群，居然敢独身一人闯龙潭虎穴，不是傻狗还能是什么？吃了亏连报复之心都不敢起，还要帮人做事，简直把脸都掉到鞋面子上了，叫你一声傻狗还是给你留点面子！”

许还山见对方居然一口叫破自己来历，还把白日自己的经历都说了出来，不由大惊，更是对他的身份产生深深的好奇。

许还山正容道：“不知这位前辈高姓大名，家居何方仙山？”从声音听来，对方应该是个老人，不知对方深浅，今日连续碰壁，许还山加了几分小心，语气恭敬了一些。

身着黑衣之人从桌上爬起来，伸了一个懒腰，转头看着许还山。许还山这才看清，对方果然是个老者，一嘴胡须，杂乱无章，不知多久没有收拾了。头发花白，梳了一个小鬏，满脸风霜，脸上沟壑纵横，全是皱纹，一双眼睛不大，但是精光四射。

老者也是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夫从北方过来的，北方以北！”同时伸出一根手指，沾了沾碗中残酒，在桌上写了两个字。

许还山喃喃道：“北方以北？”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老者在桌上写的字，那是“赫连”二字！

许还山全身大震，差点站了起来，失声道：“你是赫连绝锋！”

老者赫连绝锋点了点头，道：“不错，看来小狼崽子还知道老夫的名号。”

……

在北方，许还山的马匪纵横西北，杀人越货无所不作，但是有个地方他是绝不敢去的，那就是由镇北大将军所统领的镇北军所在的阳冥关。镇北大将军镇守边关三十年，早就下令，有人敢聚众十人以上，进入阳冥关十里之内，响箭警告；再入五里，将格杀勿论，不听理由！

许还山深知自己的手下有几斤几两，平时抢劫个数十人的商队还好说，都是手到擒来。但如果敢面对镇北军，同等数量下，恐怕挡不住对方一个冲锋就会全灭。

阳冥关以南，属于大梁朝，李氏天子的天下。从李氏先祖李兆宇举旗起兵，率领着手下几千人马，转战天下，一步步收拢民心，最终推翻前朝大魏，统一了天下，建立了大梁朝。自李兆宇封号“文帝”，已是历经十二朝。

前代老皇帝李世恒，在位五十年整，年纪也不允许他还有什么更大的做为，已是日暮西山，全靠宰相宇仕明从旁辅助，平日朝会都不能长时间的听取大臣们的进谏。

又熬了两年之后，于十年前龙驭宾天，遗诏太子李文熙接位，宰相宇仕明为辅佐大臣，年号兴平。

李氏历代天子都是仁君爱民，这是从文帝李兆宇就开始的。当时前朝大魏灭亡之前，末代皇帝倒行逆施，陷国家于水深火热之中，民不聊生，能活着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导致天下大乱，几乎所有人都在反大魏。李兆宇深感民意之所向，平定天下之后，给后世子孙留下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警示恒言，要求在位的皇帝必须以民为主。

在李氏平定天下之后，李兆宇只剩下一个唯一的遗憾，那就是北方。

当时李兆宇胸怀天下，遥指江山，定都中都之后，只休养生息了两年，就御驾亲征，继续挥军北下，准备把北方的土地也纳入自己国家的版图。

只是他小看了北方的残酷，虽有平定天下的余威所在，但是麾下将士都是南方人，不习惯北方的严寒，所选的时间点还正好是冬季，完全没有发挥出之前的优势，就被北方的蛮族迎面打了个措手不及。所带三十万大军几乎折损了一小半，剩下的将士也在冰天雪地里缺衣少粮，又是折损了一部分。

文帝李兆宇眼见继续打下去，也不会再讨到什么好处，只好悻悻的收军。在现今阳冥关的位置，简陋的盖了一个关隘之后，留下了大半的军队把守，以示自己没有白打一趟，这才率军回朝。

其实从阳冥关出发，再往北要走好远，才能到达北方蛮族聚集地的边缘，这个关卡成了李兆宇给自己留的最后一点面子——文帝只在位十几年，除了打天下时留下的隐伤暗疾，对北方的征讨失败之后留下的遗憾，未尝不是一个引子。

文帝归天之前，留下遗诏，要求后世子孙必须打下北蛮，将天下完整统一，这成了以后历代皇帝的执念。

只是北蛮占了地利，而且蛮人本就因所处环境之故，极其耐苦，本身体格又是健壮，拿起武器，几乎全民皆兵，妇人也不例外。平常南人身高七尺，已是正常水准，但这身高只和北蛮少年一般高矮。

所幸北蛮被自身环境所限，人口稀少，虽然多有犯边之举，但在被大梁朝第三任皇帝命名为阳冥关——寓意着过关之后，就是从阳入阴，对面像是是阴曹地府一样残酷的地方——的阻碍面前，也是无能为力。

历经十二朝，南边拿北蛮无可奈何，北蛮想要打进关内也不可能，两边就这么互相打来打去。北蛮还好些，只是各个部族的联合，互相没有管辖的关系，但也是比较散乱。谁想去捞点油水，就组织起自己部族的人，拉上三五和自己部族友好的其他部族，去边关骚扰一阵，洗劫几个村庄。边关百姓被弄得苦不堪言，只能依靠阳冥关里面的镇北军当自己的靠山。

大梁想要打一场，就要全国征兵，只是历代皇帝守成有余，再没有开国文帝的雄心壮志，每次举兵征讨，几乎都落不下什么好处，就得无奈回军。一代代打下来，北蛮成了黑暗罪恶的代名词，几乎每家都有人死在北蛮的手上，无人不痛恨北蛮。

……

直到二十多年前，北蛮出了一位明主拓跋冶，他统一了北方，将各个部族合一，自号“漠北王”，不再允许对边关的骚扰，致力于改变北方的环境，得到了北蛮所有人的拥戴，甚至试探性的和南方大梁接触，想要谋求共生。只是两边经过十几代的征伐，已是不可能有缓转的余地。

赫连绝锋在那个时候崛起，深得拓跋冶信任，掌控了北方的情报机关，平时给漠北王出谋划策，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如今赫连绝锋现身这大梁南方边陲小镇，不知所为何来，虽只有他一人现身，但他以一己之力建立起来的情报机关“绝寒”，肯定会有人隐在暗处，听从他的指令，随时会现身。

许还山在西北时，听说过很多赫连绝锋的传闻，不管真假，但或多或少，他的谋略，都给镇北军造成了很多麻烦，他的悬赏在镇北军中几乎是除了漠北王拓跋冶之外，金额最大的一个。

许还山面对这么一个人物，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沉声道：“没想到我会有这个荣幸，亲自见到北方的传奇人物赫连老前辈，不知老前辈现身有什么指教？”

赫连绝锋拿起桌上的残酒一饮而尽，笑呵呵的说道：“指教说不上，只是看着你们这么跳来跳去的，老夫也对山上的东西起了些好奇心，想要随你一起上去看看。”

听赫连绝锋的口气，明显也是对山顶试剑山庄的遗留起了觊觎之心，只是不知道是那位漠北王的授意，还是他自己的自行行动。

许还山沉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许某虽是马贼，但也做不出出卖自己国家的事情！今日就当路边偶遇一酒友，言浅情微，没有深交。如明日你能上到峰顶，许某虽不才，但也要领教一下北方绝学！”言罢，他拿起桌上的酒葫芦转身向楼梯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赫连绝锋的一丝声音传入他的耳内：“你不想解决你体内的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