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娘见郑屠大踏步过来,忙忙的就要往屋子里去回避,却被惠娘一把扯住了衣襟,动弹不得,又不好挣扎,便忙低了头,只做自己的针线活计。
“官人要说甚么话?”惠娘拿眼儿示意郑屠坐了,又对着慢院子门外叫了一声。有个丫头答应下来,忙忙的去为郑屠准备茶水。
郑屠点头笑道:“前些时日,你将那绿珠与了俺,俺知晓你的心思,只是如今你身边也没得一个使唤的,这几日我也打听清楚了,欲托那李响寻一个可心的丫头,也不要大的,只得十三四岁就是。却不想,这几日便有了。先前的大户人家,只是家道中落,将府中的婢女发卖,原来倒也是个喜新伺候人的,我见了心喜,便嘱咐李响与那户人家说了,只待你应承下来,就买了!”
惠娘一想也是,自己身边没得个可心的人使唤,倒也不甚顺手。那绿珠固然是个可心的人,如今却与了官人,如今倒是这官人体贴,不由微微一笑道:“可有心了。那便买了就是!”
郑屠点点头道:“那此事便了了!”说罢,起身便要走,却被惠娘一把拖住了衣襟,不由诧异道:“却还有何事?”
惠娘瞥了一眼蕊娘笑道:“也没什么紧要的事,只是过几日便是踏青的时节,如今府里也有识文断字的,做得好词的人,何不去凑个趣儿?”
“你又不是不知,操刀卖肉俺还称手,如今却叫俺吟诗作词,却不是要生生憋屈死俺不成?去不得,去不得!”郑屠嘿嘿笑了几声,又差异道,“踏青时节,却不是清明时分,如何这夏末秋初的,也要踏青不成?这是甚么风俗?”
惠娘不由嗤笑一声儿道:“这般没得学问,清明踏青固然是有,然若得兴趣使然,邀三五好友,也可于郊外成行的。难不成踏青还得成了规矩,何时可行,何时不可行么?”
郑屠点头笑道:“正是,却是俺着相了!”因又问道:“这便如何?”忽然又猛地记起,原来这府中还有人是识得诗词的,因转头望了望蕊娘。
那蕊娘只顾低头一针一线的纳底,头也不曾抬,话也没得一句。
郑屠点头道:“如此也好,等到了那日,唤个小厮还有绿钏,一起去就是。只是俺做不得诗词,不去也罢了,倒也不坏了骚人们的雅兴。”
惠娘见郑屠允了,自然欢喜,又说了几句,郑屠便离了。从进来到离去时分,与这蕊娘并无半句话说。那蕊娘蹙着眉头,忽然就“啊呀”的叫了一声,忙将手指头在嘴里吮了吮。
惠娘不由摇头笑道:“何苦来!”
“甚么何苦来?”蕊娘欲要分辨,却又找不到话的由头,白璧的脸上飞过一抹红。
惠娘只是笑道:“去便去罢,也只当是散心就是。若是此事了了,姐姐便与你说道。只怕妹妹你莫要后悔就是!”
“绝不后悔的!”蕊娘说话时,声音不由高了起来,反而心底却有些虚了,“去便去,那厮不去,却也省的清净。”眼见得心中不忿那厮如此淡然,却不如自己心中所想,却没得一丝一毫的在意的神色,因此不由激发了倔强的性子。
此事也算是定了下来。那踏青要准备些甚么事物,郑屠自然吩咐了小厮去采买不提。倒是这几日那王当也不敢来闹,只由李响派人逐一的将这城东的街道接收过来,那些泼皮倒也不敢强,只因他们等俱都见过郑屠那立在蒿子巷中的那块千斤重的花岩石。
王举人自然也没有拜访周知州。只因他也知晓这郑屠不是好相与的,与其吃罪于小种经略相公,不如打压一下这平日里嚣张跋扈不成模样的王当。
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眼见得这渭州城的铺子便要纳入到郑屠的管辖之中。只是那王当如何心甘?他原本指望王举人,如今却是指望不上,便是那王子养,现在也没得音信,想来也不过是书生之见,做不得事的雏儿。眼见得那李响在城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暗自心恨不已。
这日王当正与那茶肆里吃茶,倒也有一两个泼皮前来奉承,只是与往日相较,奉承者无数,如此大的差异让王当越发的烦闷,就要寻个不是来发泄,当下将那茶碗重重一顿道:“这是些甚么茶,也放得姜沫?”
早有茶博士慌慌张张的过来,小心道:“却是大官人往日常吃的茶,若还要添些甚么,大官人只管吩咐就是!”
“正是常吃的,便觉得有些不对,还不换了来!”王当将那茶碗一掼,早已“哗啦”一声,五分四裂。那茶博士如何敢争执,慌慌张张的去了,不多时又换上了新茶,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伺候着。
王当心烦,也不好再发作,只挥手让茶博士走了。又打发了两个奉承的泼皮道:“你等也去,如今俺也不需人伺候,若是有事,再来相请!”
那两泼皮也赶紧叉手行礼,溜之大吉,这也是看顾往日的面皮,没得落井下石的。见那两泼皮离得远了,王当也不吃茶,便要起身离去。
刚走到茶肆门口,却见两个汉子各自戴着个范阳毡笠儿,皆是一领黑绿罗袍,将那王当夹在中间,其中一人道:“莫不是过山虎王当大官人么?”
王当点头道:“正是,你又是何人,有何话说?”
其中一人便点头道:“俺自然认得你!”说罢,便道:“此地不是说话之处,不若去大官人家中,有事相商就是!”
王当冷笑道:“俺如何信得你过?”说罢,便跳出两人之间,立在那街口,使了个架势道:“若是要寻俺的不是,倒是找错了主顾!”
那人冷笑道:“你这厮,吃了那郑屠的憋屈,倒要与俺身上讨回不是?如今俺便是助你讨回来的,你却这般对付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