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如玉会意,连忙点头,张绍又道:“但俘虏终归是俘虏,谁知道曹操会如何处置吾等?说不定会有更多折辱。”
张绍走到徐庶面前,试图扶起他,但徐庶竟纹丝不动,张绍只好蹲下来说道:“如今徐先生你北来,让吾等又多了一份倚靠,若先生能设法保全她们,这难道不是在回报左将军厚遇么?”
徐庶也终于仰起脸来,眼看自家母亲不再一味寻死,他忙接话:“正是,主公临别时,亦是如此相托!”
张绍一拍巴掌:“反之,若老夫人和徐先生一言不合都自杀了,扔下三个稚弱孩童陷于敌营,吾等又该如何是好?那才是真正的不义,真正的大错啊!所以,还望二位勿再言死!”
……
夏侯霸在屋外急得左右踱步,虽然未能如他所愿,让夏侯涓北返,但招降徐庶也是他父亲下的一手好棋,事后绝对能在丞相处得赞赏嘉奖的。
可若这对母子在当阳一同自尽,那事情就糟了!以士人们的脾性,肯定会对徐庶母子充满哀怜甚至敬佩,并将其事迹广加传播,扬名海内!
而“逼死”他们的夏侯渊则会名声大坏——夏侯渊也只能受着,难不成,你还想让曹丞相来背这恶名?
“若不然,还是派人将徐庶母子严加看管,十二个时辰都盯着?”
夏侯霸在那踌躇,却见帘子一掀,张绍笑吟吟地走了出来,而屋内哭声早已停止。
“如何?”夏侯霸追问。
张绍邀功道:“多亏了小甥一通苦劝,口干舌燥,总算让徐老夫人不再轻言寻死。”
不等夏侯霸高兴,张绍又低声道:“但二舅,他母子二人情绪仍颇为不稳,尤其徐老夫人,或许是在长坂受了吓,至今还视曹军将校为匪盗。二舅每次介甲出入,都会令老夫人不安,伱再留在这,她恐怕还会受激生出不测来!”
夏侯霸下意识道:“那该如何是好?”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问计于八岁孩童啊,传出去不得被人笑死!但张绍的言行举止,有时又让夏侯霸觉得,他确实不似一般孩子。
张绍乘机道:“二舅不如先离开这院子去办其他事,让徐庶母子单独相处片刻,等到关系缓和后,自无大碍。”
夏侯霸仍有些犹豫,毕竟夏侯渊命令他盯紧徐庶,这个人要妥妥当当带到曹丞相面前。
张绍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二舅放心,此处有我看着!”
言罢张绍又怕夏侯霸生疑,故意挠着后脑勺,腼腆道:“二舅给我肉吃,请医者帮我看病,替我埋葬亡兄,又带来其遗物……我无以为报,就想为二舅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毕竟我在曹营为俘,还要多仰仗二舅庇护呢。”
原来如此!是这孩子的一点小聪明啊。
夏侯霸这才颔首同意,想来院外有两什兵卒看护,而徐庶的剑已经被收走,又顾忌老母安危,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夏侯霸走出院门前,竟摸了摸张绍的头,眼中多了几分欣慰,他笑道:“阿绍,你确实聪慧机敏,又识大体。且安心,有我与你舅公在,丞相必不会为难你!”
……
门再次从外面被关上了,但张绍却还站了一会,哑然失笑起来。
他乐的是夏侯霸头一次不直呼张绍之名,而带上了亲昵之称,看来是真把自己当外甥了。
哦,还有那句根本代表不了夏侯渊意见的托大承诺,虽然算不得数,但起码有了夏侯霸照顾,今后自己在曹营的生活应该差不到哪去。
可俘虏终究是俘虏,张绍的性命,仍不由他自己,甚至不由夏侯氏做主。
他还笑夏侯霸大意,不知道自己临时起意要干的事多么大胆,多么疯狂……不,也不能怪二舅,任谁面对八岁孺子,都不会往那方面想吧?
就比如在刘备帐下以多智著称的徐庶。
这会徐庶已被从里屋内赶了出来,徐老夫人受了张绍一通劝,虽然不再刚烈寻死,但仍不愿和徐庶多说话。
“哎。”
徐庶来到院中后,只仰天长叹,在左将军帐下意气风发的他犹如轻矫虎豹,而如今自投曹营,却落魄得像一条失去主人的野狗。
昔日的大志和宏图在曹军压倒性的攻势下土崩瓦解,寄托在明主身上的理想也被自己一朝毁弃。
而在付出这么多代价后,连最起码的孝,他也没法做好,竟逼得母亲差点自尽,枉为人子!自己白白折节向学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还是个事事不成的无用废物啊!
一时间,徐庶神情沮丧,脚步颓唐,垂着头往前走了几步,却看到前方站着双小脚,一抬头,张绍正迎在自己跟前,脸上是盈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