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严和名节,在生存面前是苍白的。因为只有面色不苍白的人,才会顾及到尊严和名节。
“何局,今天我想请个假。”一早上,郭晶晶打来了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轻飘飘的,何花听出了一丝丝异样。
“晶晶,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嗯,我肚子疼。”电话那头声音依旧虚弱无力。
“严重吗?你现在在哪里?要不我送你上医院。”
“我在单位宿舍,就是肚子太疼了,好像是肠绞痛。”
“你等着,我马上过去,你在哪个房间?”
对面没有再回应,“喂喂喂——”何花呼叫了几声后便传来了嘟嘟的盲音,她匆匆挂断电话,向单位的宿舍走去。
宿舍就在单位院里,是一座三层的小白楼,一楼的门脸,当初建的时候就卖给了职工,二楼是职工食堂,还有几个装修考究的小包间,用来接待客人的,最里面的几间是局领导的宿舍,三楼楼梯的左侧是单身女职工宿舍,右侧是单身男职工宿舍。
何花自从那年去海南旅游和邓遥住过宿舍,后来再没有去过,这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她向同事一路打听着,中途打了无数个电话想要确认在哪个楼层哪个房间,可是郭晶晶的电话总是无人接听。
她内心很是慌张,怕出什么意外,是不是昏厥过去了?
郭晶晶的长相不是很女人,有点营养不良,消瘦的脸庞显得眼睛很大,颧骨有点突出,由于从小在农村长大,她的皮肤呈现出自然的小麦色,最吸引人的就是身材,高挑纤瘦,身高和何花差不多,差不多175的样子。
像她这种颧骨高的女生,有人说“男人颧骨高,富贵逞英豪,女人颧骨高,杀夫不用刀!”,也有人说这样的女孩子一辈子辛辛苦苦,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个命苦的存在。
她的家在明山县的一个小山村,村里好多年也出不了一个大学生,她好不容易考出来,原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摆脱了多少年的穷困,让父母能过上几天好日子。
没成想,大学毕业的那年,父亲检查出了尿毒症,每个月都需要到县医院进行透析治疗,让本不富裕的家更是雪上加霜。母亲一个人照料病人,还要务家里那几亩薄田,还要供养儿子上学,生活苦不堪言,本指望着女儿大学毕业后,能分一些家里的重担,谁曾想,即使大学毕业工作也是很难找的。
大学四年,她没有花过家里一分钱,也没有回过一次家。寒暑假一天打着五份零工,攒学费和生活费,平日周六日代着六份家教,女雇主们看这个女孩子勤奋努力,生活拮据,经常将不穿的旧衣服送给她。
好不容易熬到大四,父亲的身体一下子垮了。刚开始只是觉得干活乏力,一家人觉得应该不是严重的疾病,农村人身体素质一向很好,更何况作为家庭的主要劳动力,可不能轻易倒下。
谁知一段时间后,情况越来越严重,出现全身水肿,乏力、面色苍白、心悸等,在县人民医院诊断为尿毒症,医生建议必须一周透析三次,一次就200元,再加上口服的药物,一个月大概将近3000元。这足以压垮一个农村家庭。
看着尚未成年的儿子,大学还没有毕业的女儿,被生活愁坏的老婆,这个农村的硬汉子寻了几次短见,都被救了回来。
郭晶晶此后更是省吃俭用,晚自习也不再去上,找了一份快餐店的晚班,赚的钱寄回家给父亲透析。
好不容易拿到了毕业证,她满怀信心地在省城找了一份工作,一个月的工资吃喝租房下来,所剩无几。由于出身卑微还遭遇职场霸凌,大家都将最累的活,吃力不讨好的活一股脑推给她,每天加班到深夜,根本不能再找一份兼职贴补家用。
她只能无奈地回到消费相对较低的南平市,简历投了无数,但是用人单位一听还要解决食宿问题,就摇头拒绝了。
而她的父母,从来不问女儿的生活费有没有,学费够不够,吃得好不好,在哪里打工赚钱,只是在收到汇款单后,从乡镇上打个电话说一声“钱收到了。”
正当她一筹莫展时,听说有国企进行社招,信心满满地报了名,觉得凭自己的实力应该差不多,谁成想很多事情不是靠实力就可以,自己还是太幼稚单纯,梦想进入国企就可以出人投地,社会和现实好好给她上了一课。
在家人和村民们眼里,郭晶晶端上了铁饭碗,郭家总算是扬眉吐气了,可这外人眼里的幸运和表面的风光背后,是这个女孩搭上自己的所有,包括身体。
这个女孩的命运和自己有几分相似,即使知道她是怎么进的单位,怎么留在了市局的中心网点,网点有很多人鄙视这个女孩的手段,何花从来没有在内心看不起她。
推开3008虚掩的门,一个靠窗的床上,175的大个的郭晶晶缩成一个小团,刚刚停了暖气的宿舍里很阴冷,女孩身上被子太薄了,褥子也只有薄薄的一层,她的头上冒着冷汗,浑身抖的像筛糠。
“晶晶?晶晶?”何花轻轻叫了两声,根本没有反应。
她用手摸了一把郭晶晶的额头,温度也不高呀,不像是感冒发烧,她试着叫了几声,摇了摇身体,依旧没有回应,看来病得不轻。
郭晶晶再瘦弱,何花一个人也扛不动,她只能求助于刘洁,刘洁有车,去医院方便,又叫了邓遥来帮忙。
没一会,两个女人就风风火火地来到宿舍,何花出了一身汗终于盼来了两人,她一个人费劲扒拉地一会扶起来,一会儿放平躺下,给郭晶晶吃力地套上了外套和裤子。
这个女孩子平日里工作很卖力,赚得也不少,但是生活用品极其简陋。何花除了工作服,连件像样的厚实棉衣也没有翻找出来,只能将单位发的棉工作服又套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