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愧是一个有百年历史的医院。
这个时候,在树林里的人很少,几乎就没有,也许大多数病人都还在接受治疗。淑百和我在林子的深处,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侧了身子看着淑百,淑百并没有看我,而是仰着头在看天,接着,她就长长地吸了一大口气。
“全是氧。”她说,“你也大吸一口。”
我学着她的样子也大大地吸了一口,一股凉丝丝的气流顺着气管、食管,填满了胸腔。人忽然有了一种通透的感觉。
我急于想知道天一的情况,我问:“现在谁在病房里陪天一啊?”
淑百说:“暂时没有人。不要紧的,李南会去看她的。天一很听话,跟她说了要绝对卧床,她就乖乖躺着。”
“她怎么会得肾病啊?”
“不好说。玉香,我真的很难过,我没有把你交给我的孩子养好。”淑百说着,抓起了我的手。
“不,淑百,不是我的孩子,是你的孩子。天一能有你这样的母亲是最大的福气。生病不是人为的,你比我懂。”
“我现在想起来了,两年前天一的小便就有点不好,她不好意思跟李南说,我觉得就是一般的尿路感染,也没有重视,给她吃了一些消炎药。后来她也没有再说过什么,我也忘了。其实,医生最照顾不好的就是家里的人。现在想来,真的是我的失误。天一其实是一个很坚强的孩子,她每天的学习任务又重,但是,从来都没有耽误练琴。负荷实在是太大了。肾病最忌讳的就是劳累了。”
我静静地听淑百说,心里很心疼天一那孩子,我在想天一的性格其实很像淑百,都是那么要强,也坚强。她肯定忍受了许多难以忍受的艰苦。我想到了即将等待天一的那个辉煌的前途,心里真的很有几分遗憾,如果天一的身体不好,就是英国的那所学校录取了她,做父母的也不能让她去的。
但是,我没有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那样只能增加淑百的压力,我要做的就是尽量减轻她的压力,我说:“淑百,一个人生不生病,是没有办法预知的,你不要自责自己,要是自责的话,最该自责的是我,我把她一甩,没有你,她是活不到今天的。”
淑百拉了我的手,瞪了我一眼,说:“不是说好永远不这样说的吗?”
我说:“好。那我们俩都别自我批评了。”
我和淑百分手的时候,我说:“这样看来天一一天两天也出了不院了,以后还是我去照顾天一吧。”
淑百说:“这个我也想过,你来照顾天一是最好的了。但是,你毕竟还有自己的事业,丽江也等着你回去。好在我就在这里上班,白天有护士,还有李南,晚上我去医院陪她,主要是不让她走动,让她好好休息。我估计这一段时间就这样了,看治疗的情况。反正要休学一段时间了,本来她上学就早,再留一级也没有什么。就是,钢琴她是暂时摸不了啦,她是那么爱弹琴,我想她睡不住最大的障碍就是不能摸琴了。至于英国那边,詹姆斯先生非常欣赏天一,他说他们一定会等到明年春天的。”
“天一真是遇到贵人了。”我说,“春天以前她一定会好的,是吧?淑百,天一她春天以前一定会康复的。”
淑百点点头,像是给她自己鼓劲,也是给我信心。
我们在树林里走了几步,淑百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说:“合新这两天就可以拆石膏了,拆了石膏他就可以出院回家养着了。但是,他还是不能着地走路,他家里又没有一个人……”。
我知道淑百是在为合新操心了,她这样想是有道理的,尽管她可以不管合新,可是淑百是一个时时处处为别人着想的人,况且,他们一家还与合新有那么深的交情。
“还是我来管合新吧。”我说。我知道这个忙只有我能帮了,大不了我不画画,少一点收入罢了。
“你?你和他住在双楠也不合适。”淑百刚说完,又接着说,“当然,你们俩没什么,只是周围的人会瞎说,还有孙萍还惦记着合新呢。”
我想淑百说得有道理,其实,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很多压力往往来自别人,但是,这个别人并不是可理不可理的,如果没有这么多的别人,我当初也用不着放弃学业,历经千辛万苦到淑百的身边去,后来还和自己的亲骨肉分离;如果没有别人,我也不会在外流浪七年,过一种完全不正常的生活。
“那我带合新回丽江吧。”我想都没有好好想,就脱口说了出来。
后来我想,这并不是不可行的,合新在丽江非常有利益他的康复,丽江有母亲和继父,他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再一个我还可以继续工作,这叫两全其美。
淑百听了我的建议,先是愣了一下,后来她想了两分钟,说:“还真是一个好办法。”
我说:“其实,帮合新就是帮你,如果不把合新安排好,你是不会安宁的。”
淑百笑了,说:“我就是爱管闲事。”
我说:“你是一个好心人。我妈一定不会有意见的。阿明也不会,他和你一样,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