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孔琉玥暗叹不已,来到这里虽已近一年,在柱国公府每日里吃用也都是上好的,可柱国公府却远远没有这般排场,可见永定侯府的确不但有面子,更有里子!
虽然昨晚上休息得不差,但连日来的疲惫又岂会因为一晚上休息好了便尽数消去?吃过午饭不久,孔琉玥便害了乏,只觉眼皮子坠得厉害,便叫白书几个放下帐子出去,自己则脱了外衣躺到床上,想趁这会子傅城恒不在补补觉。
只是她越想入睡,便越是睡不着,不觉盯着头顶的大红床帐出起神来。
她想到了自己这几天的经历,有种恨不得这只是一场梦的冲动,只可惜她心里同时很清楚分明的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梦,而是她实实在在的亲身经历,她是真的已经结婚,真是已经有了一个丈夫,如无意外,这辈子都真的只能跟他绑在一起了!
万幸,她终于见到夏若淳,终于已经确定了她的平安了,她还能有什么其他奢望呢?她应该知足了!
将夏若淳的信又从头至尾细细看了一遍,孔琉玥只觉眼皮越来越重,终是抵不过困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只是天色已快傍晚了,孔琉玥估摸着傅城恒应该快回来了,急忙起床梳洗整理了一番。
果然不多一会儿,傅城恒便回来了。
她忙迎上前见礼:“侯爷!”然后跟着他去了净房服侍。
傅城恒见自己的净房多了两个大柜子,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孔琉玥看在眼里,忙笑道:“今儿个白天在家里没事做,妾身索性重新收拾了一下柜子,将侯爷常穿的衣服都放在了手边,以后要找时,也更便宜。侯爷若是不喜欢,妾身明儿再让人重新布置回去就是。”心里暗暗懊恼,早知道就不该自作主张的,要知道上司最不喜欢的,就是自作主张的员工了,不管是大情还是小事!
念头闪过,耳边却传来傅城恒的声音:“不用,这样挺好。”
然后他就看见孔琉玥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他忍不住暗自想道,她好像很怕他生气的样子?难道他在她眼里,就是那种动辄生气的人吗?
一边想,一边已不着痕迹打量了她一眼。但见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金枝莲半袖,月白色的主腰,下面是一袭浅艾绿的月华裙,裙幅多群摺密,每走一步都好似一汪湖水盈动。头上则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堕马髻,斜斜的,除了一支浑圆洁白的珍珠簪,便再无其他装饰,却反倒衬得她越发的清雅脱俗。
傅城恒又看见,她给他解扣子的动作已经很熟练,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恬淡,再也不复最初那两次时的紧张和无措,也许,她其实并不若他想象的那般怕他?他想。
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她所表现出来的怕他,跟其他女人所表现出来的怕他,并不一样,其他女人对他是敬畏,不像她,好像只有畏,并没有敬!
孔琉玥自然不知道,短短不过一分多钟的时间里,傅城恒的心思已是千回百转,她只是很尽责的服侍他换好衣服,便退到了一旁,就着丫鬟早已准备好的热水,拧起热帕子来。
她一边将热帕子递给他,一边淡笑着问道:“今早上三位姨娘来请安时,蒋姨娘提出以后要过来伺候妾身梳洗吃早饭,妾身想着妾身事情本来就不多,屋里丫鬟又多,很不必劳动她们,所以就回绝了,也不知这样符不符合规矩?”与其让他等到以后从妾室们口中听到此事,她还不如一开始就打个预防针的好,像刚才未征求过他的意见便重新布置净房惹得他不悦之类的事,她不想再有第二回;另外,也有防着妾室们趁机给她上眼药之意,她可不想她的一番好意,以后变成了旁人攻击她‘不让妾室们见夫君’的话柄。
听在傅城恒耳朵里,却以为她是因为之前从未受过这方面的教导,所以事事都要征求自己的意见,不敢擅断,于是想也不想就说道“你是长房的当家主母,在长房的后院,你的话,就是规矩!你以后是要主持府里中馈的,须得时刻牢记这一点,拿出应有的气势来!”
孔琉玥应了,斟酌着说起早上去给太夫人请安的事来,“。。。。。。太夫人说,等过些时日,我对府里的情况再熟悉些了,便让我从三弟妹手中接过家计来呢!”她想试试傅城恒的态度,看看会不会开诚布公的跟她表明他的态度。
就见他的眼神瞬间如鹰隼般犀利起来,“那你是怎么答的?”
孔琉玥就把当时自己的表情和说过的话删删减减说了一遍,“。。。。。。因为不知道侯爷具体是个什么意思,所以我只敢说些模棱两可的话,也不知道这样说对不对?”
傅城恒一直冷着脸,微眯着双眼听她说,待她说完后良久,才冷笑着说了一句:“你记住,你是永定侯夫人,永定侯府真正的女主人,这府里除了老太夫人和我,没有谁能大过你去,以后若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只管态度强硬些,莫要失了气势。”便再无它话。
孔琉玥想听的可不是这样的空话,她想听的,是傅城恒明确表明他的态度,总不能他什么都不说,她就傻乎乎的去为他冲锋陷阵罢?她又不欠他,才不会去做这些无用功,好员工守则第一条:领导没吩咐的事,坚决不做,不然,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不过转念一想,她过门才短短几天,傅城恒还不能完全信任她,也是情有可原,换她处在他的立场,只怕亦会跟他一样,也就释然了。
她于是主动开口打破了僵局,“是时候该去给老太夫人请安了,也不知道老太夫人今儿个会不会留大家吃饭?”
傅城恒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常色,只是眼神还有些阴鹜,“祖母年纪大了;老人家喜欢热闹,一般都会留大家吃饭。”
只要肯说话就好,本来就近似于面瘫一个了,再抿紧着嘴唇不说话,委实有些吓人!孔琉玥暗自松了一口气,顺势说道:“那我们早些过去罢,省的祖母和大家久等。”
傅城恒应了,与孔琉玥一前一后出了净房,又出了新房,径自往乐安居走去。
一路上,他的嘴唇都抿得紧紧的,看起来比往常又更多了几分冷峻,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情绪不佳,除了傻子,绝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去触他的霉头。
孔琉玥当然不是傻子,所以一直有意落后他几步,就是怕一不小心被他迁怒了。她原本还以为他的怒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原来还没有。
她不想当傻子,偏偏傅城恒不让她如愿。走到后花园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沉声命道:“跟上来,我有话跟你说!”
孔琉玥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她说话,暗自叫苦不迭,却亦只得亦步亦趋跟了上去,含笑问道:“侯爷有何吩咐?”
他没有就说话,而是回头瞥了后面跟着的众丫鬟小厮一眼,直至他们都退后了好几步,而他则又往前行了好几步,待孔琉玥也跟了上去落后他半步时,放沉声说道:“我们院里小厨房的石妈妈和董妈妈,都是服侍了我多年的,对府里的情况也熟悉,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问她们,心里也好先有个底。”之前他还在想等忙过了这阵子才上疏为她请封,现在看来,必须即刻就办理此事了!
也就是说,石妈妈和董妈妈都是他的心腹?孔琉玥心里一动,想到了上午梁妈妈给她说的掌管小厨房的那两位妈妈,暗暗点头,怪道会被安排在了那般关键却又不引人注目的位子上!
她低声郑重的应了:“侯爷放心,妾身知道该怎么做了。”
傅城恒闻言,深深打量了她一眼,脸色终于缓和了几分。
到得老太夫人屋里时,果然大家都到齐了,夫妻两个连忙上前给老太夫人行了礼,又见过了太夫人,受了其他人的礼。老太夫人便命卢妈妈:“摆饭!”
老太夫人与太夫人并四位爷坐了一桌,孔琉玥妯娌三人并孩子们又坐了一桌,只不过三人都不敢坐,忙着侍立在老太夫人和太夫人桌前摆放碗箸。
老太夫人见了,笑道:“好了,你们妯娌也坐下罢,又不是没有丫鬟婆子伺候,都是咱们自家人,讲究这些个虚礼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