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干掉了不少草菅人命的贪官和囤货居奇的恶商,也看到了天灾之下的惨状与人力的无能为力。
南行一个多月,玉树临风的席公子已经被太阳晒得一张脸黑不溜秋,为伪装行商伪装得像,他们还特意找了商队学习言谈举止,和行商的一些行话黑话。
现在这模样的席公子回到建康,怕是父母当面都不认识,走在长干里,也不会有小娘子掷香囊水果之类的了。
“不着急,”席瞮对颜正魁摇摇头,说:“曲江县是成国公的族地,我们先四处看看。”
颜正魁和邵郁对视了一眼,成国公不堪用,但骆家的骆衡在席家麾下风生水起,不给成国公面子,也得给骆衡面子。
邵郁心中暗暗鄙夷,之前还真以为这位席公子是什么铁面无私的正直人,不过是没遇到要包庇的人罢了,这不,就原形毕露了。
这么门阀公子装得光风霁月,做的又都是蝇营狗苟,恶心!
邵郁装得很好,但一路南行一个多月,席瞮早就看出此人有些狭隘,未免节外生枝,他解释了一句:“你们没发现,进入曲江县后,路上所见的稻田有点儿少吗?”
颜正魁和邵郁一怔,前者四处张望了一下,迟疑道:“稻田……少吗?”
“去看看就知道了。”席瞮没有再多解释,他本就觉得疑惑。
从郴县离开后,他们每经过一个村庄都会停下来找农人或里长问一问这边的收成。郴县田地井然,就算今年收成算起来会比去年低上不少,田地的数量、田里的稻苗和耕作的农人都没有什么差错。可到了曲江县后,渐渐就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席瞮从建康出发前,收集了江、湘二州的县志,也看过户部的鱼鳞册,虽然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可记得差不离还是能做到的。
“颜员外郎,你应该看过始兴郡的鱼鳞册吧,鱼鳞册上记的田地与我们一路过来看过的田地出入有点儿大。”席瞮对颜正魁说。
宋国开国后丈量过土地,制作鱼鳞册存于户部,鼓励百姓开荒,各州郡县都会把开荒多少当做政绩报上朝廷,每年户部会根据上报的开荒数更新鱼鳞册。
“各地官吏多报开荒之数常有,”邵郁说道:“曲江县令为了政绩好看,报得多了些,也正常。”
席瞮道:“这可不仅仅是报得多了些。”
邵郁笑了笑:“是么,那就先去看看吧。”
颜正魁瞟了邵郁一眼,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位攀上了河东柳被安排到钦差队伍里,一路上那叫一个事没多做话没少说,又是看席舍人不顺眼,又是看不起他颜员外郎出身寒门,一个七品主簿简直要上天。
休息完毕,一行人继续赶路,终于在酉时前到了曲江县城,查了照身和路引,在吏卒“居然又有布商过来”的话中进了县城。
在县城里找了家客栈,安顿好,席瞮就叫上颜正魁一道出门,邵郁收拾沐浴晚了一步,知道那两人出去不叫他,一阵气闷。
曲江县城的路除了四条大路、县衙门前的路和骆家祖宅门前的铺了石板,其他都是夯实的泥路。前头才下过雨,泥路湿湿漉漉一踩一脚泥,但又出了太阳,一些地方又晒干了,又变成满路灰。
“这曲江县城比起郴县来要差不少,就说这路,郴县县城可是大部分都铺了石板。”颜正魁说。
“郴县那是有富户捐了钱修路,”席瞮道:“这曲江县应该没有富户捐钱修路铺桥。”
颜正魁说:“这里是成国公的族地,成国公也不修路吗?”
席瞮摇了摇头,以成国公府的境况,还有他们的奢侈无度,哪里还有钱送去族地修路。
颜正魁想到了建康京里关于成国公府的种种说法,也摇了摇头。
寒门乍富,最重要的是守住本心。
两人在县城里四处闲逛了又小半个时辰,颜正魁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县城里的布行是不是太多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