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歪了次间的罗汉床上,顾妈妈和喜鸢服侍着沏了浓茶,放好迎枕,紫嫣取来了醒酒石让老太太含上,一阵忙乱。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们祖孙俩好好叙叙。”
“是。”三人退了下去。
三娘瞧老太太似是有话对她说,便也使了个眼色让辛荷下去了。
“来,挨着祖母坐会儿。”老太太指着床边的锦杌笑望着三娘,“让祖母好好瞧瞧,上次回门祖母都没能好好跟你说说话。”话里就透出了一股寂寞。
三娘心里微软,依言偎了老太太身边儿。
瞧了半日,老太太眉间的纹路逐渐加深,怜惜地问道:“怎么瞧着清减了不少,这脸色也不好,是不是在国公府受委屈了?”
“祖母放心,三娘一切都好。”三娘话语柔软,“倒是在国公府时常想念祖母,又不能日日探望,想着若还是在童子寺的那些日子就好了。”
“你这孩子。”老太太感叹道,“国公府规矩大,你是新人,凡事多忍着些,妯娌之间若有个口角,就认下,能忍也是福。”
三娘笑着点点头,祖母心里到底还是对她有顾惜。
“裴澄……我瞧着不是不讲理的人,男人嘛,哪有不沾腥的,别太计较这个,他能把琪哥儿养在你跟前,已经是对你的认可,你可别糊涂了。”
“是。三娘都记在心里,我是正室,再多的妾都漫不过我去,祖母放宽心,三娘绝不行差踏错,让人捏了短儿的。”
“唉。”老太太抚着三娘的手叹口气,“他名声如此,还把你嫁过去,我也是不忍心。如今只盼着有人能帮衬着你,让你的日子能舒心些也就好了。”
三娘没接话,心里却打了个突儿。
“你瞧着你四妹妹如何?”
果然来了!
三娘故作不知,笑道:“妹妹的才情、女工在那摆着,我这做姐姐的都自愧不如,往日府里人都说四妹妹最像大姐,心有九窍,凡事一点即通,最是有贵气的。”
“可惜四丫头投错了肚皮。”老太太感叹道,“才情、女工倒也罢了,难得她乖巧懂事,事事谨守规矩,不错了分寸,怜幼惜老,十个里都难挑出她一个来。”
老太太说得眉色飞舞,三娘却啼笑皆非,这还是她认识的四娘吗?怎么听都像是菩萨转世,佛女附体啊?
“知道你在国公府不如意,你母亲想着过了你新婚一月,就让四娘陪你去住些日子,姐妹之间,到底不比外人,你觉得呢?”
若在出阁之前听到这番话,三娘会乐意之至,四娘容貌可以媲美仇姨娘,又是按标准淑女打造出来的可人儿,不怕裴澄的视线不黏在她身上,到时候自己就能轻松安适的过小日子;可如今,裴澄言谈不一,举止时而令人生疑,三娘不得不多出一份心思应对,更何况楚姨娘是个不能言破的秘密,四娘是万万不能在国公府留的。
想罢,三娘迟疑一阵,故作为难:“府里招待女客都在闲雅居,那里离留香园近,恐怕……”
“有什么不妥吗?”老太太听着不对,精神微振,问道。
三娘眼儿四处散开,犹豫了好长时间,才蚊声讷语:“留香园是老爷豢养女奴的地方,终日欢歌笑语……四娘云英未嫁,这闺誉……”
老太太眼皮一抖,面上就有了怒气,什么欢歌笑语,说穿了,那就是……片刻后,老太太脸上暗了下去,没说话,抚着三娘的那只手却握得紧了几分。
“祖母。”三娘轻轻靠在了老太太肩上,声音低沉听上去更像是哽咽。
默默的陪老太太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待她催着自己去花厅,三娘才掀帘走出屋子:“辛荷呢?”
“刚才起风了,她去给姑奶奶拿件披风。您在这坐会或者奴婢送您过去?”喜鸢与紫嫣正在廊下瞧小丫鬟们翻花绳,见了三娘笑着回道。
“不必了,我自己去花厅,你们进去伺候吧,祖母今儿有些不快,你们经心着些。”
喜鸢一凛,随即笑道:“多谢三姑奶奶提点,奴婢们会小心的。”
三娘笑笑,出了萱颐居在游廊瞧水塘后的那片山石不错,反正也觉得宴席闹心,索性在山石间流连了一时,算算席到尾声,才穿石绕山要走出来。
“……她真说了是为我办事的?”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一处厚实的山石后传出来,带了质疑和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