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呢?她不是孩子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回来时自然就会回来,他除了替她守住这个家,其余什么也不能做。
只是……不得不承认,心底有些寂寞。
他站在院子里,轻轻抚过空荡的吊床,回想起以往,偶有空闲时,两人一起待在院子里赏月、话话家常琐事,她有时玩心一起,爱逗他、做些似真似假的暧昧言行,看他脸红……
看着她躺卧在吊床上的慵懒娇态,对他而言,这便是世间最美的景致。
他曾经在心底悄悄奢想过,若能这样与她相互扶持、宁馨度日,日子即便再苦也无妨,他一生再无所求。
牛婶的意思他不是不懂,也不是什么自卑自弃的念头作祟——最初或许有一些,因为那时的他除了负累她,什么也不能做。
可后来,慢慢站稳了脚步,清楚自己能做什么、能力又到哪里,他或许不是最好的,可有他在一旁稳着她,她只会更好,绝无自厌自弃之理。
他虽不曾表态,聪慧如她也应当明白,她愿他是什么,他便是什么。若要牵手共行,他乐意之至,若要为奴为仆,他也由得她。
直到今日,她从未清楚表明要他,他便什么都不能做。
他仰首,望向夜空一轮满月。于他而言,她就如这一轮清月,光华而圣洁,在无法明明白白确认她的意愿之前,他不能也不允许自己轻举妄动,唯恐一个轻率,便是亵渎。
他,不愿是第二个孙秀才。
他一直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对她生气,可显然他是高估了自己。
生平头一回,他发了脾气,而且是很大的脾气,一发不可收拾。
事发的因由起于某一日,他照惯例到院子里给宠物喂食,没见着白兔,以为它贪玩,上哪蹓跶去了。
这只兔子被她宠坏了,贪玩,食量也愈养愈大,还敢跟他没大没小,动不动就咬他裤管示威,他成天气得撂话要吃兔肉。
他沿着屋子找了一圈,没找着,进来问了穆朝雨一声。
“哦,兔兔啊,我放回林子里了啊,省的你哪天真把它给宰来吃。”她不经心地随口应了他一句。
“那是说着玩的。”他哪回真动手了?它爱咬裤管,他还不都认着它咬,事后再来补衫。
心头……觉得怪怪的。
养了那么久,原本小小的兔子成了大肥兔,也养出感情来了。
但回头想想,它若愿走,放回去也好,那只兔子本来就是属于山野间的,这样它应该也会更自在快活吧。
又隔了几日,养大的小雀鸟也飞走了,他不晓得是她放的,还是小雀鸟自个儿离开的,原本被那成日不觉得啾啾声扰的难以入眠,如今屋子安静下来,反而觉得少了点什么,他莫名失落了好几日。
有一日,去摆摊做生意时,一名来客看她和小黑狗玩乐,被宝宝可爱逗人的模样吸引,好生喜爱,开口问她可否割爱?
她当下回绝了。
一回、两回、三回,那客人每来一回,对宝宝的喜爱就加深一分,不死心地一再探问,连酬金都开出来了。
他以为,她会坚决推拒,毕竟宝宝对他们而言,不只是一只狗,而是家中的一分子了。
就在某一日,他发现宝宝的窝里空空如也,问了她一—
“送人啦!”
她真拿宝宝去换钱了?!
“这是为何不先问问我?”
“问你做什么,省点米粮,让你多吃几口饭不好吗?免得你这钱精又在我耳边叨念败光家产。”
她这满不在乎的模样,彻底撩起他心头隐抑多时的怒火。
“自己无情无义,不要把责任全推到我身上!我几时跟你计较过吃多吃少,少吃几口饭养着一窝子家禽家畜,我甘愿!”没错,最初他是很头疼着一屋子牲畜,甚至禁止她在给他找更多麻烦,可是、可是这一窝狗狗兔兔的,养久了难到没一丝感情吗?她怎能如此狠心,说舍便舍?
“你凶我做啥?把它们送出去,家里头不是清静许多?他们在新的地方,可以过得更好,享受我们给不起的待遇,有什么不好?
“所以若有一天,别人出价买我,你也会潇洒出让,是吗?”这才是他最介意之处。今日遣兔送狗,哪一日会送走他?
什么是最好的,锦衣玉食算不算好?富可敌国算不算好,皇宫内院不就更金碧辉煌,高不可攀,比来比去,怎比的完?
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恩义,岂能拿着俗气的外在条件相提并论,如果她盘算来盘算去就只有这些,早晚有一日也会将他称斤论两,待价而沽。
她的行径彻彻底底伤了他。
“反正除了孙秀才,你什么都能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