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张老爹对旭日是既爱又敬,只要是旭日提出的条件,他都无条件应允,只求他继续留在旭日斋为他工作,就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旭日斋的老板就是旭日,他也一点儿都不会计较。
整个旭日斋里敢对旭日有些微不服态度的人就只有松德了。
松德是之前应聘于旭日斋的师傅,在旭日斋待了十年,惟一一个和他同年进旭日斋的师傅在两年前留书离去后,他以为自己当老板的机会指日可待。
可旭日的来到使他顶下旭日斋独立开业的美梦破碎,他现在的职称是伙计——这是他自己坚持的,但他做的工作远远超过一个伙计所可以做的范围。
而松德对旭日最不满的一点就是:旭日实在太懒了,一个月里有一半的时间在休息。虽然说这样他才有上场操刀的机会,但旭月有那么卓越的技术却不愿多加努力,令他更是为自己的技差一着生气。
“你想好了没有?”他没好气的瞪着满面春风的人儿。
“什么。”还沉溺在圆满的结局中,旭日难得跟不上拍子。
“丁大公子要送给他父亲,也就是当今宰相的六十大寿的一寿礼。”真是的,那块原石昨天就送来了,偏偏这小子坚持昨天仍是他的休假日,死不肯来店里看看。
“送来了?让我瞧瞧。”该轮到工作的时候,旭日马上正经起来。
松德嘴上虽是不服,但瞧旭日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在纸上勾勒出图样,仿佛在他眼前的不是一块毫无任何美感可言的石块,而是原已成就的浑然形象,只是透过他的手来呈现,他不禁在心里暗赞。
“这样应该可以了……对了,最近将军府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等待画纸晾干的时间,旭日询问松德。
“哪个将军啊?”这京城里可不只有一个将军府。
“跟咱们有往来的那一位。”
“楼将军?你问这干么?”
“他对刚收到的成品不太满意,因此昨天特地请我过府修补,我倒不知道原来楼将军是此道中人。”只不过他要她修整的部分和他原来的要求压根儿没有关系就是了。
“哦?楼将军最近正企图与丁丞相修好,之所以挑剔,可能也是为了迎合丁丞相吧。”松德努力回想脑海中的官海秘辛。
“为什么?”文武各不相干,何以原本互不往来的双方突然之间急于接触?
“据说有一批官员怀疑楼将军利用驻扎之便与外族勾结,楼将军因而匆匆赶回京城。目前站在中立立场且势力最大的就是丁丞相,加上丁丞相和楼将军是同乡,若是丁丞相愿意帮忙美言,对局势大有影响。”松德简洁扼要的说明。
昨晚才与楼将军见过一面,旭日并不以为这个长年戍守在外、忠心耿耿的骁勇战士会有叛国之意,不过若那楼将军其实是个大奸大恶之徒,能将自己的心意隐藏在忠厚诚挚的皮相之下,谣言也许可能并非是空穴来风。
“另外还有一个不太可靠的消息——听说楼将军的对头握有他通敌的证据,但是派去的卧底死在回来途中,现在密函不晓得落入何人手中。不过那都不重要了,皇上想必是采信了这样的说法。楼将军自回京城后,还得不到入宫晋见的机会呢!只要让皇上找到借口发作,楼将军可能就会被满门抄斩,也难怪他急着想从丞相那边下手了。”
与旭日斋有生意往来的不乏王公贵族,松德的小道消息自是比他人快捷许多。
密围?楼将军要她在雕像里动的手脚……
“再问一个问题:你可见过这三个人?”换过一张纸,旭日绘下茶栈那三人的形貌及所配戴的武器。
松德说了一阵,正口干舌燥。
“你当我是什么人?”
“松德大哥,放眼整个京城,有谁的消息比你灵通,小弟不求教于你,还能怎么着?”旭日很少说好听话,可是并不是不会说、不屑说,而是只像现在这样需要时才说。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番其实也称不上什么恭维的话却直说到松德心坎里去了。早先他不愿像其他玉匠一样出走的原因之一,就是旭日斋的旁邻店面皆是上流阶级时常光顾的,光是与那些站在店门口等候主子的下人们聊上三两句,他所能得到的内幕消息就够他说上个把时辰了。
“算你有眼光。我看看……”松德自信满满的神情在看了画纸一眼后,便陷入沉思。
“识得就识得,不识得就不识得,看再久也没用。”看样子那三人果更是生面孔,连松德都不曾见过。虽回头上可因此而占得上风,旭日心里却不感到舒坦。
“……听说丁大公子最近新聘了三个武林高手为护院,我虽没亲眼见过,不过听丁家的总管说其中一个人使的长鞭很是犀利,当场一出手便让一个武功不弱的保镖差点儿断气,也许有可能是他们吧。”沉吟许久,松德不甚有把握的猜测。
饶是猜测,松德一道出对方可能来历,旭日双眼马上一亮。
“丁丞相?”是纯粹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旭日还想再问,张老爹已经迎进客人了。
圆桌上摊放旭日方才绘完的图样,其上人物虽只墨、白二色,但不稍减半分神韵,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公子正凝神观赏。
“旭日师傅,你真能雕出这张八仙贺寿图?”丁子喻见到图样,欣喜若狂,来旭日斋前的眉间抑郁转眼间烟消雾散,连对旭日的称呼都客气起来了。
“当然。”
“太好了!”丁子喻欣喜的喃喃自语:“我本来以为也需要弄对象牙来才行,现在看来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也?这么说来,另有人送相爷牙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