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表情一滞。
她是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可气又不知道往哪里撒。毕竟杜锦宁一直都是拒绝她的,从来没有哄骗过她。是她自己死活要喜欢杜锦宁,千方百计地想嫁给杜锦宁。
所以,她只能生自己的气。
她也从来没有想要杜锦宁命的想法。
“既然知道是欺君之罪,你为什么还这样做?”她板着一张脸,问道。
杜锦宁叹了一口气:“我出生那日,我爹听到消息赶夜路从县里回来,摔到沟里死了。我祖父母说我克父要溺死我。为了让我活命,我娘和帮接生的外婆就瞒着他们,谎称我是男娃。”
她把自己从小到大的事一一说给赵明月听;又说了如何为了活命,为了从杜家分出来,拜了关乐和为师,成为了博阅书院的学子。
“我从小吃不饱饭,那种挨饿的滋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所以,当我发现自己在种植方面十分有天赋的时候,我第一个想的就是研究出能够高产的水稻,让天下人都吃饱饭。而要研究水稻,需得先做官,否则没有那条件。”
赵明月自小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听到杜锦宁小时候的悲惨遭遇,对她甚是同情,心里的那点气消了一半。再听她不顾自己的安危女扮男装考科举,是为了让天下的老百姓吃饱饭,满心里就只剩了佩服。
她忍不住夸了一句:“你真了不起。”
杜锦宁摇头叹道:“但终是犯了欺君之罪。”
她放下茶盏,站了起来:“走吧,咱们进宫。”
赵明月跟着站了起来:“你就不怕死?”
“怕啊,怎么不怕?但人终有一死,不是吗?只是这死有重于泰山者,有轻于鸿毛者。我不想做一个无知无识的村妇,嫁了人后围着灶台转,伺候男人伺候孩子,还被打被骂。上天赐予我过目不忘的本事,赐予我伺弄庄稼的本事,我便希望为黎民百姓做点事。现在心愿达成,我死也无憾了。”
说着,她朝外走去,走了一半,忽然似想起来什么似,一拍脑门:“啊,我的衣服。”
她转过身,看了赵明月一眼,用商量的语气道:“要不,咱们稍微耽搁一会儿,等宝瓶把官服熨好送来,咱们再进宫?”
她顿了顿:“当然,如果你等不及,便叫下人去找一件外衫来给我,我总不能穿着中衣出去。我倒不怕,反正是将死之人;影响公主您的声誉就不好了。”
赵明月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她又重新坐回到座位上,低声道:“坐吧。”
“啊?你说什么?”杜锦宁诧异地问道。
“我说,坐下吧。谁说要你的命了。”赵明月提高了声音,“要你的命,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转过头来瞪了杜锦宁一眼,公主的娇蛮之气又出来了:“我叫你坐你就坐,哪儿那么多废话。”
“好吧。”杜锦宁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
赵明月抬眼看看她:“你真是女子啊?”
杜锦宁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我是有病才冒认杀头之罪呢。”
赵明月被噎了一噎,不由又瞪了杜锦宁一眼:“你既知是杀头之罪,不应该跪下来求本公主吗?没准我跟我皇兄说说好话,我皇兄就饶了你一条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