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离渚秦的帮忙,肖宋的魔功倒是一日千里,进步极快。且副作用也被很好地压制了下来,原本因着昏睡而耽搁下去的时间都被利用了起来,甚至随着那丹药逐渐改进,她对丹药的依赖性也欲来越小。虽说还不能断,但是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为了提神得像糖豆似的一天吃上一大把了。
她除了比同龄人懒散一点,看起来没精神一点,其他都很正常。当然,这只是表象而已。实际的情况——肖宋苦笑,果然这天下从来没有免费的午餐,有得必有失。她在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内力越来越汹涌蓬勃,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强大的同时,也那么深刻地感觉到了自己这具身体已经严重负荷了。
就好像是非要把一桶水装进一个小小杯子里,满则溢,是必然的结果。内力虽然不是水,不能溢出,却也是一个道理。若是她的身体不能成长到承受这么庞大的内力,到最后也只能是一个经脉爆裂的结果——身体经常会有一种涨得慌的感觉,告诉她,这并不是在开玩笑,是真实的威胁。
除了她这个当事人以及离渚秦这个知情人,其他人对她如今的情况一无所知。
有时候肖宋也会自嘲,武功再高有什么用,跟钱再多是一个道理,没命享受什么都是浮云。然而,她是一个出奇固执的人,固执到近乎偏执,一旦做了决定便是一条路走到黑的节奏——好在她并不是经常做决定。不过既然当初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除了走下去也没有别的可能。何况,武功高至少能把想要害她的人先送进地狱,让生死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比任人鱼肉可要好得多。
在享受过实力带来的愉悦与满足之后,放弃……那是多么虚无缥缈的词汇啊。
就算是死,她也绝不放弃。
死过一次的人也许会觉得活着是可贵的,但是对她这种有了那么奇特的际遇,注定要死很多次的人来说,死却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
只是在死之前,她得将要做的事情全部做完。
活着,是为了迎接下一次死活。
肖宋并没有觉得很悲伤,也并不感到消极。或许神经粗大的姑娘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够乐观。兴许……她想,兴许她还会喜欢上这样无限轮回的生活,放弃回到现实之中也说不定。
当然,前提是得换个大背景,她不求这三观有多正,不求逻辑有多强。
但好歹不能是三观不正逻辑颠倒雷死人不偿命的虐情肉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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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肖宋在武学上一次又一次的进步与突破,离渚秦眉眼里的忧愁却是只多不少。师妹的体质比一般人要强悍得多,但是再强悍,还是太年幼,根本不足以支撑魔功的修炼。除非她放弃修炼魔功,或者将她的体质彻底改善,否则她的结局是注定了的。剩下的一切,只是时日问题。可是一个人的体质又哪是那么轻易能够改变的——何况魔功的进步太快,便是再怎么想办法提升体质,也越不过内力增长的速度。
而放弃……
“我不会放弃。”她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极为恬淡,惬意得自然,仿佛这世间的东西已经没有可以打扰她的了……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改变她的想法与决定。“师兄答应过会助我的,不是么?”
他目光殷切地盯着她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明知她不会改变主意,明知她固执得出奇,却还是忍不住心生期盼:“真的不能?”
她轻轻阖上手中的书,那是一本关乎风俗民情的游记小说,她淡淡地笑,“除非我死。”云淡风轻,好似在谈论天气一般,一点都没有介怀自己的生死。
离渚秦拢在青衫长袖下的手握成了拳。
他不能让她死,所以他只能尽他所能,努力将魔功带给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他答应过,所以他不能后悔——是他的错。是他太自信了,竟然在初次尝试制作丹药的成功后便以为以自己的能力是能够帮到她的,以为有他的庇佑,便会无事。然而随着魔功突破瓶颈期之后的内力的迅猛增长,更加刚猛的反噬却令他猝不及防,将他打得一败涂地。
情况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想要收手,想要反悔,他想!可是,肖宋却完全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了。
肖宋勾起唇角,大大的眼眸微眯,身子斜斜地靠在贵妃椅背上,越发地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可我知道,离师兄不会让我就那么死了的……是么?”
“是。”他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低沉,却坚定,“我不会让你死了……”就算我死。
她餍足地笑了,好似对这个答案非常的满意。将着了红色绣鞋的小巧双脚缩上椅子,藏进裙摆里,她双手环住自己的双膝,将小小的脑袋埋进去,眼睛轻轻地阖上,很快便没了动静。
他轻叹一声——即便用药力压制,她的睡眠时间还是远远多于同龄人,再这么下去……他不敢想。
一切,皆是他的错,错在盲目自信,轻许了诺言,而后来,覆水难收。
他走过去,没有发出一点声响,轻手轻脚将她温柔地抱起,绕过那四面落地屏风,将她放在里间的榻上,为她脱去鞋子,盖上被子,动作之间充满柔情。
静静地看了一会她甜美的睡颜,他心中一动,转身离开——衣袖却在此时被拽住,尽管力道很轻。
他转身看她,她依旧闭着眼睛没有睁开。若不是拽在他袖子上的手,换作任何人都以为她是睡着了。她红润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轻如蚊呐的声音慢悠悠地传进他的耳中,他听得真切:“离师兄这般关心我,我很高兴。但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说过我不会后悔,便永远不会后悔……希望离师兄能够从一而终,成全我。”
不待他回答,或者是不需要他回答,她松开了手,缩回了锦被之中。
脸微微向里偏了一偏,似乎不欲再说。
他静立良久,唇瓣翕动了两下,终究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