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小臂向外张比向内收的力量小的多,这是肌肉结构决定的,对方直臂伸出时,从外侧发力一格,对方的胳膊自然会向内一弯。游方趁这个机会转臂向内、向下一压钻进了对方的肘弯里,再向外、向上一翻,伸五指成爪反扣对方的肩头,等于用一只手臂将对方的手臂缠住了,运的是形意拳中的绞蟒劲。
所谓绞蟒劲,手臂就像一条大蟒蛇缠住对方,全身再发力晃动向后撤步一拉,对方就会向前一跄步失去重心。老头速度虽快却只耸肩送出一只手臂,这只手臂离全身重心太远就是空门,一照面就让游方给绞住了。这是一种擒拿的技法,却不是单纯的死拿,擒中带打可以伤人。
双臂缠在一起,这时比的就是筋骨劲力,俗话说拳怕少壮,老头功夫虽高,游方却不相信他这么大年纪能和自己拼身子骨。绞蟒劲发出拆解上有三个变招,一是运崩劲一绞,如果对方筋骨不够强,这条胳膊会搅断成几节。二是握住上臂运缠劲往下一抹,能把从肩到腕的关节都给卸了。
这就是武侠小说中常说的“分筋错骨手”,只是没传说的那么夸张而已。这样卸掉的关节可不是一般的脱臼,伴随着韧带的撕伤,就算能接好也说不定会留下残疾。对这个素不相识、不明来历的小老头,游方不想莫明其妙的伤人,使的是第三个变招,就是常规的反关节擒拿技法。
说起来啰嗦真动手就是一闪念,胳膊一绞住,游方感觉老头的手臂似乎很“粘”,像泥鳅一样就要往外抽。他顺势就反扣对方的肩头,同时左手去抓对方的肘部,这一下如果扣实抓住了,再往后一拉往下一压,老头半边身子都得趴下,当然就失去了反抗能力。
就在这一瞬间游方突然打了个激灵,如果他的手臂是一条蟒蛇,那么老头的手臂突然间就似一根烧的通红的铁棍,由软变硬绷直,用的也是拳法中的崩劲。隔着衣服都有一种错觉,仿佛老头手臂上所有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如针刺一般。
游方半边身子都震麻了,手臂一软旋即卸开,连退了两步才站稳。不仅右臂麻木,连右腿都钻心的痛。昨天夜里踹狂狐的那一脚,由于紧张发力过猛,当时这条腿受了点损伤,一般情况下不觉异常,此刻老头发出的内劲沿着手臂切入身体,游方也有些受不了。
这一刻游方已然明白,自己根本不是这老头的对手,这一搭手输的是心服口服,站定之后喘了口气道:“老前辈好功夫,我甘拜下风,您不用再试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老头并没有乘胜追击,站在原地揉着手臂,神情有些意外的说道:“小伙子,我看你刚才出招,并不像心地狠毒、穷凶极恶之人,还留余地不想废了我这条老胳膊。”
游方哭笑不得:“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废了你?”
老头眨了眨眼睛,似是提醒道:“杀人灭口啊,你干的好事我全看见了。”
游方实在搞不懂这老头在琢磨什么,发现了自己杀人放火,既不躲开又不报警,反而一路追来现身,并提醒他不要忘了灭口,真是怪哉!他无可奈何道:“我不愿为灭口而杀人,如果那么做,与被我杀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既然担心我会杀人灭口,那么就此别过,你我依然素不相识。”
老头一晃脑袋:“你就不怕我走了之后会报警吗?”
游方笑了笑:“警察不清楚我是谁,连名字都查不到。”
老头抿嘴点了点头:“嗯,有道理,你的手脚很干净!假如我现在就把你抓住,然后送给警察怎么样?”
游方还在笑:“论功夫也许我不如你,但自古拳怕少壮,我拼了命未必不能把你击退。”
他在猜测老头的来意,一般做案走了风被外人查觉,对方不报警反而找上门来,十有八九是为了敲诈,此刻最大的可能就是老头要胁迫他做什么事情。心中没底苦思对策的时候,游方尽量让自己露出笑容显的很轻松、很有自信。
老头的话还是那么纠缠不清:“我的意思只是假如——假如我把你抓住了送给警察,你会怎么想?”
游方不笑了,一本正经的答道:“自古江湖人的规矩,能做能当,自己做的事,就应该承受一切可能的后果。我不想被警察抓住,但真的被抓住了,也是因为自己做过的事,没什么好说。”
老头的表情似乎很满意,伸手捋着下巴笑眯眯的说道:“很好、很好,你以江湖人自居。刚才说无冤无仇不愿杀我灭口,那么你和李秋平那伙人一定有仇喽?”
第三章 看中谁谁倒霉
游方一皱眉:“李秋平?”
老头点首:“就是狂狐,你把人都做了,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吗?”
原来狂狐的真名叫李秋平,游方微微吃了一惊道:“你认识他,与他是什么关系?”
一直笑眯眯的小老头叹了一口气:“唉,也没什么关系,我是冲着狂狐来的,原本看好了这个人的资质,觉得是个可造之材,想收他为徒,不料却亲眼看见他栽在你手里。”
游方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暗中运转全身内劲充满警惕,不动声色的问道:“您想收狂狐为徒?昨夜为什么不救他,反而盯上了我?”
老头摇头道:“救他?其实我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岂止不是好东西,拉出去枪毙十次都是轻的!有今天的下场,也是活该。”
“那你老人家还看中这个徒弟?”游方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头仰天长出一口气,神情有几分落寞,背手看天自言自语道:“我老人家想找个合适的传人继承衣钵,容易吗?人材难得啊!……狂狐是该死,但落到我手里与其杀了不如废物利用,我要让他从此不再是狂狐,而成为我希望的传人。假如他做不到,我也会像你一样做了他,但还没等我找上门,你已经先下手了。”
听这老头的意思,是想把狂狐带走让他“重新改造”以继承衣钵。但是游方杀狂狐,老头明明看见却没有阻止,只是在感叹而已。
游方陪着小心道:“不好意思,让您老人家失望了,但也不必叹气啊。凭您老这一身功夫,想找传人的话有的是选择,何必为那样一个人惋惜?”
“有的是选择?”老头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神情不仅是落寞且有伤感:“民国二十三年,我三十九岁,收了第一个徒弟,那孩子就像我的亲儿子一般。没多久东洋鬼子打进来了,他说好男儿要共赴国难。这是义举啊,当然要支持,我把手里很多宝贝都给了他防身,不料天意弄人,后来他战死沙场。
民国三十三年,我好不容易又看中了另一个传人,收在门下悉心传授平生所学。不料这孩子出山之后却误交奸人,勾结土匪做恶,我亲自出手清理门户,连自己都受了伤。解放后我又教了第三个徒弟,本以为这一辈子衣钵传承有着落了,但后来他随政府进藏平叛,死于暗中斗法。
其后几十年我辛辛苦苦又找寻到几名弟子,资质能继承我所学,却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未得善终。狂狐已经是我看中的第九个人了,虽然明知此人非善类,我还是想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