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起身打开衣柜,给自己套上一件米白色的过膝裙袍,又在腰间束上一条细丝绸带。
看向衣柜中各种华丽又繁琐的长裙,她因为被愚弄而感到懊悔和气愤。
想起自己那些没那么华丽精致、但却方便穿脱、便于行动的衣裙,全都因为两个贴身侍女的建议,被自己下令放到了起居室的大衣柜里,安娜意识到,离自己只有一墙之隔的两个侍女,大概也正是贴身看管自己的狱卒。
最终她选中了一件厚实的深紫色梯形斗篷——这已经是衣柜里最容易穿上的外衣了。
如果你也要在夜里顶着地中海冬季的海风和冷雨出门,不穿外衣绝对不会是个好主意。
安娜开始了自己漫长而艰难的穿衣过程。
她先用右手捏住斗篷上带暗扣的一角,左手抓起斗篷用力地向后甩过肩去;然后把左手伸出来接过先前右手捏住的一角,再把右手伸到背后扯住斗篷拽到右肩上;最后,安娜把五个小暗扣依次对齐扣好,再扯一扯、抖一抖,让斗篷位置更正,这件所谓的“最容易穿上”的斗篷总算是穿好了。
想到就此一去不知何时才会再回到这里,安娜仔细地盘算着要带走哪些东西。
一件备用裙袍、几根丝带、两条贴身穿的丝袍;一小捧收藏的宝石、生日时收到的一串头饰、几个小戒指和小胸针……安娜抽出一大块结实的绸布,把它们整齐地叠好包裹了起来。
看着这个有点大的包裹,又看了看已经吃饱、趴在窝里睡着了的小猫头鹰,安娜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旧时代的凶恶奴隶主,役使着瘦弱的童仆从事各种沉重的体力活。
安娜从抽屉里拿出一块通体银白色的精致怀表,怀表上系着一条细细长长的银链。捏着怀表侧面,手指稍稍一用力,表盖便弹开了。
怀表的表面铭刻着一大一小两圈符文。
外圈是十二个较小的符文,其中十个已经黯淡无光,第十一个亮着一半,最后一个全部亮着但没有前面那个那么亮。
内圈是七个较大的符文,只有正上方形似太阳的那个符文有一半已经熄灭了。
“十二月二十四日,礼拜日。”安娜在心里默默念着,“现在差不多晚上十点半。”
“到目前为止,我都还算得上是行动自由,没有受到什么明确的限制。由此推断,杜卡斯起兵前并没有确定好准确的日期,留在首都的家族成员到现在应该还没收到任何消息。”安娜一边想着,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怀表。
“在战争的影响下,首都一直处于戒严状态,任何船只都不被允许在夜里进港——也就是说,至少在日出前我都是相对安全的。”
现在正值冬日,昼短夜长。日出…大概在八点左右。那么在最坏的情况下,自己还有差不多十个小时的时间。
“该行动起来了,安娜。”一种紧迫感逐渐压上了安娜的心头。
如果不能成功逃脱,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成为一个傀儡,在做了几年提线木偶之后被废黜,然后在修道院里度过余生。
更大的可能性,是像件货物一样被卖给某个野蛮部落的君主,以换取他们的军事支持。
倘若再倒霉一点的话,在某个阴暗的角落被一剑刺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咕噜咕噜……”安娜听见自己的肚子在叫。是了,我还需要准备些能吃的东西。
把表链在颈间挂好,安娜在房里搜寻起食物。
半碟下午没吃完的杏仁酥——现在就全都吃掉;几小块本来当作零食的干酪——带走等路上饿了再吃;因为晚饭吃得太少,母亲送来的蜂蜜蛋糕……这个安娜却有点舍不得吃了。
找了一块干净的方帕,安娜把吃的东西都包了起来,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安娜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嘴里感到一阵苦涩。
唤醒了小猫头鹰,让它抓好那个装着衣物的包裹,安娜轻轻打开窗户。
“去吧,好小猫,把这个包裹带到海峡对岸去。要是我三天后还没来找你,你就自己离开吧。”
小猫头鹰就像完全听懂了一样,用毛绒绒的小脑袋蹭了蹭安娜的掌心,然后一声不吭地抓起包裹,摇摇晃晃却又十分安静地起飞了。
窗外,小猫头鹰的身影很快消融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带上父亲寄回来的那把钥匙,掀起墙上那幅用金线绣着父亲头像的挂毯,安娜不舍地回头,最后一次环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