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开口之人仍在数丈之外,声音却似就在身旁,想来是内力不凡,深不可测的。只见他身后的不远处行来一座乌丝小轿,端的华美无边,而那些蒙古兵马上都跪下身,道:“主子!”
刚刚出声的那人又道:“主子有令放了此二人。”
“托蒂大人,这个女人杀了我们很多将士!”刚刚认出纪晓芙的那个蒙古兵,立时便不服的说道。
那名被称为托蒂的大人没有任何的答话,只是眼神微微一撇,刚刚与芙姨对战的灰衣人便闪身过去,只在刹那间,便随着一道杀猪般的喊声,卸了那人的一个膀子,随后便神态木然的站至一旁。
“你……没事吧?”就在殷离尚觉心惊的时候,却是响起了一道温润的声音,煞有安抚人心的能力。而那声音既不算低沉也不细嫩,听起来就似是一名少年人。
此际再见那青泥轿帘已被掀开一角,先是露出一双暗红色的鹿皮靴子,靴口挂着雪白的狐狸毛。
稍一俯身,那少年便探出了轿帘站至轿前,他看起来年纪须在十二岁上下,身着湖蓝色蒙古袍,头戴着一顶宝蓝色的三角帽,额际上镶着一块翠绿的宝石,贵气却丝毫不显俗气。
最引人注意的便是他那双眼睛,其中一片的澄清,似带着几分的纯朴,几分的温和,还有几分的天真。
“你的手没事吧?”
殷离不禁一怔,因为感觉那道好听的声音似乎已经近在耳边了,而事实上也确是如此,循声侧头,便发现那少年此时就站在自己身侧,而殷离几乎可以看清他脸上的每一根细微的茸毛。
“主子。”托蒂则是也紧紧跟在少年身后半步,谦逊而略显担忧的喊道,微皱的眉头已说明了他现下的心情。
“托蒂,你放心吧。”闻言,那少年则转过身去,又轻道:“你们去火烧那座村子本就是错了,那户村民明明是收留了我,你们却是……哎,既已然这样了也多说无益,现在由我放了她们也算是让自己心里好过些,你说呢?”
“是,属下遵命。”托蒂的头又垂低了几分,然后答道。
听其主仆的一番对话,殷离也总算是在心里理出了几分眉目,想来这少年人定是朝中的某位贵族,却不知因何缘由先前流落在外,恰被那村庄的某位村民收留,幸而无恙。
可是,他的侍卫却是在事后血洗了那座村庄。
有可能是如那少年所言,是因为那些蒙兵不了解其中内情,所以杀错了人。但是,也有可能是他们本就查明了始末,屠村只为了灭口,湮灭掉这少年的行迹。而数十条的汉人性命,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值一文,又或者有其他理由也未可知。
思及此,殷离不禁又想起了那日的惨状,不禁感伤起来而微微失神。而再想想如今自己与芙姨的处境,又是一阵心惊,想来定是凶多吉少了。
“你的手流血了,我帮你包上吧。”而那少年见殷离一直没有回应,复又挥了挥手中的方巾说道,脸上的笑容竟是一直未变。
这时,殷离方意识到自己的手腕处划破了一道足有两寸长的口子,此时还血迹已经有些微微凝固了,一定是早先就不小心弄伤了。
只是方才不知道有伤处的时候,也不觉得痛,此时却是觉得火烧火燎起来了。再见到一旁芙姨焦急而担忧的神情时,面上更是不敢流露分毫,而且马上对其说道:“芙姨,我不碍事的,一点儿都不疼。”
闻言,芙姨的眼中满是心疼的神色,而率先开口的仍是那名少年。
“女孩子怎么可以这么大意呢,留下疤就坏了。”说着那少年便自怀中取出支白色瓷瓶,轻轻的洒在了殷离的伤处,一股幽香立时扑鼻而来。然后,又用那块月白色的方巾小心翼翼的将伤口包上。
顿时,殷离便觉得手腕处一阵的清凉,十分的舒服,刚刚伤处灼热的感觉也似乎缓解了许多。就在这时,殷离却又感到似有双锐利的眼神在注视着自己,可是待她四下找寻的时候,却又全无发现,难道只是自己的错觉吗?
“包好了呢。”轻轻地打好结后,少年露出一道开心的笑容后说道。
听闻此言,殷离才回过神来,再望着那张单纯的笑脸,一时间倒不知要如何应对了,最后仍是不自觉的道了句谢。
而那少年看着自己包好的伤处,似乎心情很是不错,又含笑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呢?”
“蛛儿。”殷离答道,暗讨以后再有诸如这般的情况,便都报上这个名字。
“珠儿?如珠如宝,真是好名字。”
“不。”殷离亦含笑摇了摇头,又道:“是蜘蛛的蛛。”
“哦?”闻言少年呆了一瞬,凝固了脸上的笑容,须臾,便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神却是依旧的恬淡温润,又道:“蛛儿,我记下,很特别的名字。”
其甫又露出纯真的笑容,道:“我叫扎牙笃,你也记好。现下我还有要事去办,必须要即可赶回大都。按你们的话讲,咱们后会有期吧。”
于是,那队人马便真的就此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空旷的山野间,甫又只剩下殷离和纪晓芙两人,就恍若这里根本没有发生过刚刚那场打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