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讨好得恰到好处,婉珠是皇后年前皇后娘娘指给殿下做晓事之用的。起初她还以为殿下当真如传言那般,对傅家姑娘别无二心,后来那回他尝了自己的滋味,偶尔召她进屋服侍。
&esp;&esp;初时她谨守本分,可近一年来,殿下身边除了她再也没有旁人,便不由得她生出些别的绮丽心思来,行事也越发乖张,失了做婢子的本分。趋炎附势的宫人将她吹捧得高高的,她人也就飘了。
&esp;&esp;此前听了这话,她早就诚惶诚恐骂回去了。可在这么久的吹捧浸淫下,她也以为自己在李洵心头有几分重量,她的身份做不得正妃,做个侧妃也不是不行。
&esp;&esp;“你们说这话,还真不怕被人听了去,那傅家姑娘可不是能容人的。”婉珠笑道:“宝来怎么死的你们都忘了吗。”
&esp;&esp;“嘘!”身后一个宫女连忙提醒她们,示意她们别说了。
&esp;&esp;回过身一看,刚被她们编排过的正主和公主正站在不远处。傅娇脸上淡淡的,公主面色阴沉得厉害,怒瞪着婉珠,目光愤恨似乎要把她撕碎。
&esp;&esp;“公安万福金安,傅姑娘万安。”
&esp;&esp;几人齐齐跪了下去,捶腿宫女长磕着头,婉珠知道自己闯了祸,垂下头,忐忐忑忑地请安。她纵是再轻狂,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且不说傅家姑娘有个三朝元老的祖父和镇守北方的大将军哥哥,就凭她和太子殿下青梅竹马的情分,便不是她服侍殿下睡了几次就能争过的。
&esp;&esp;傅娇骄纵出了名,她们今天编排了她,还不知她要如何处置,人心惶惶谁也不敢抬头。
&esp;&esp;过了片刻,傅娇清淡的声音响起:“宝来是怎么死的?”
&esp;&esp;她记得宝来,南山把她烫伤的那名宫女。
&esp;&esp;李知絮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刚刚听到婉珠那丫头说的话眼珠子都快惊呆了,一直在想傅娇会如何撒泼。皇兄收侍妾的事一点风声也没有传出来,傅娇也不是会主动去打听他房里事的性子,照理说她绝不会知道这事。
&esp;&esp;然而听她如此淡然的语气,李知絮有种荒谬的感觉,娇娇似乎并不意外,甚至一点也不想追究。
&esp;&esp;“宝来是怎么死的?”傅娇又问了一遍,一动不动看着跪着的人,完美如天女般的眉眼慢慢蹙了起来。
&esp;&esp;婉珠吓了一大跳,等缓过神来,才压低声音颤颤地说:“宝来说错了话,太子殿下命人杖毙。”
&esp;&esp;傅娇垂下眉眼,她眉目如画,不笑的时候越发明艳美丽。她眼神分明是安静的,却仿佛蕴藏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波涛:“他果真还是杀了她。”
&esp;&esp;婉珠怔楞地抬起头,眼睁睁地看着傅家姑娘脸色惨白地笑了笑,纤弱的身形歪了一下。幸好李知絮眼疾手快托住她的手臂,这才没有摔倒。
&esp;&esp;“殿下收用你了?”傅娇回过神来,蹙着眉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眼。
&esp;&esp;婉珠瞥了其他的人一眼,她们都恨不得把头扎进地里,她只好硬着头皮恭敬道:“承蒙殿下垂爱,奴婢才能服侍殿下。”
&esp;&esp;李知絮脑子里燃着一团火,她这话仿佛泼了一瓢油进去,烧得更猛烈,她瞪着婉珠恨恨道:“不过是个暖床的玩意儿罢了,也敢在这里摆主子的谱,一个卑贱奴婢还肖想做东宫侧妃,下贱的东西!”
&esp;&esp;就在她骂的时候,傅娇提起裙摆盈盈走了。
&esp;&esp;李知絮还想再骂宫女不知天高地厚,傅娇一走,她只好去追她,只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气愤道:“这些宫女真是反了天了!竟敢在背后编排你,我非要告诉皇兄,重重罚她们!”
&esp;&esp;“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有什么好罚的。”傅娇今日走了许久,身上冒了薄汗,她拿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唇边噙着淡淡的笑:“谁都知道我不是什么大度的人,真要罚,还能把所有人都拉出去打板子不成。”
&esp;&esp;李知絮顿时噤声,她看着傅娇,嘴唇翕动,有些不忍:“那个宫女的话你别往心里去,皇兄对你一往情深,定不会让你受进门就抬侧妃的委屈,她这么久连个侍妾的名分也没有……”
&esp;&esp;李知絮生怕傅娇听了那几个贱婢的话,回头找皇兄吵闹,今儿是她把人赖出来的,他们若真因为这事闹开,皇兄少不得要找她算账。真是晦气,出来玩儿遇到这些管不住嘴的糟心贱婢,好心情一扫而光便也罢了,还得时时提心吊胆。
&esp;&esp;“殿下以后会是一国之君,身边当然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傅娇早就知道这一点,李洵的身份注定她不能独自占有他,哪怕是在梦里,他们感情最最要好的时候,皇后塞了一门侧妃给他,他们都没有拒绝。
&esp;&esp;道理归道理,可真正的那个人活生生站在她面前,还是好难受。只要想到李洵一面耐心温柔哄她,一面和别的女人缠绵悱恻共赴巫山,还是好难受。
&esp;&esp;宝来也死了。婉珠说是因为她说错了话,她却心知肚明,说错话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esp;&esp;他和梦里的暴君一样,得罪过他的人都得死!
&esp;&esp;傅娇用力掐着手,“啪嗒”一声,指甲被她生生捏断了,血珠子冒了出来。
&esp;&esp;她脑子里想着事,甚至都没觉得疼。
&esp;&esp;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坚信不疑的东西好像慢慢在改变了,譬如说,她一直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和李洵分开。
&esp;&esp;可她绝望地发现,李洵现在越来越像梦里那个暴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