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云闻言,用力点了点头。
“张惟……”池玄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伤者,略有些惊讶。他离开绛云的搀扶,走到床前,仔细诊视。
褚闰生细细打量了池玄一番,皱眉道:“师兄,你的伤……”
“无碍……”池玄紧皱着眉头,望向了褚闰生,“他是被煞气所伤。”
褚闰生点点头,“嗯。他以‘血箓灵符’封印金轮中的冤魂精鬼,不慎为煞气所伤。”
池玄不再多言,指扣青灵诀,静神凝气。这时,褚闰生却一把拉住了他,阻他做法。
“做什么?”池玄问道。
褚闰生道:“我本来也打算请师兄用罡气化解张高功体内的煞气。不过,如今师兄重伤在身,罡气衰弱,若是勉强出手,恐怕救人不成,反伤了自己性命。”
“若不化解煞气,他撑不过今晚。”池玄道。
褚闰生却不退步,道:“我会找其他化解煞气的方法。”
“没有其他方法。”
池玄轻轻推开褚闰生,正要做法,张惟却在此刻醒了过来,开口道:“何必勉强,我根本感觉不到你的罡气……”
池玄微惊,低头望着他。
张惟的神色疲惫,声音亦是虚弱不堪,但他却面带笑意,道:“原来你也有力有不逮的时候啊。”
池玄道:“我力有不逮,对你有何好处。”
张惟叹道:“我如今命悬一线,你说话就不能婉转些?”
池玄闻言,唯有沉默。
张惟停顿片刻,认真道:“我现在嘱你几件事,你听好了。”他缓了缓了气息,道,“其一,务必在中元之前,将这环金轮送至茅山,以‘九幽灯仪’引渡轮中亡魂。其二……”
张惟忽然沉默下来,久久迟疑。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其二……煞气伤我脏腑,侵我血脉,恐怕已是回天乏术。待我死后,便将我尸身火化。”他望向池玄,吩咐道,“凡被这金轮所杀之物,魂魄皆为其拘索。我因煞气而死,怕是不能幸免。你也曾在乾元观内修习道乐,便替我奏一曲‘引魂’,护我魂魄归返地府……”
池玄听罢,静静点了点头。
张惟望着他,无奈一笑,道:“当年师父飞升,你也是这样的神情……我始终不明白,你是无情,还是当真看淡了生死……”他说话之时,煞气翻覆,气血逆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呛出几口鲜血。
池玄见状,伸手抚上张惟的额头。他闭目凝神,清透的罡气顺着他的手掌注入张惟体内。
痛楚稍缓,张惟长吁了一口气,继而抬手止了池玄的术法。“只为缓我痛楚就勉强做法,还真像你……师父曾说过,你做事不论是非成败,更不计后果得失,看似随心鲁莽,却从未做错……”
池玄微微皱了眉头,道:“世事无常,何来对错?”
张惟笑得无奈,“对……所以,今日我出手封印金轮,并非是为了天下大义,更不是行善积德,无谓对错,只不过跟你一样,想做就做了……”他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道:“我累了,你们先出去吧。”
褚闰生闻言,拉起了绛云,退了出去。
池玄却不迈步,依旧站在张惟的床边。
“只学你一次,便赔上了性命,不划算啊……”张惟合着双眼,带着淡淡笑意,道,“是吧,师兄?”
池玄却不知如何答他,只得默默站在那里,静静点了头。
……
翌日卯时,客栈之外十数里的江边,池玄同褚闰生、绛云三人,依循张惟的吩咐,将其尸身火化。
池玄取了笛子,默默吹奏。
那笛声空灵清远,直透心魄。一时之间,飞鸟盘桓,游鱼浮水,皆为那笛声倾倒。偶有行人途经江边,也不禁驻足。
绛云站在池玄身后,静静看着他的背影。
这首曲子,她曾听过,依稀记得。昔日茅山之上,她于“豢龙池”边听过池玄吹奏此曲。那时,她只觉笛声好听,美妙绝伦。但如今,她却觉得,这笛声分明哀戚,那悠扬之中藏着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