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这两个饱经世事的老人圆滑聪明的地方了,他们都知道这个决定很重要又很难做,就想着把责任推给对方。但双方都不是傻子,如何会拿下这个烫手山芋,所以最终还是落了这么个结果。
两人面面相觑好一阵子后,又各自露出了一丝苦笑。钟千山摇了摇头:“你呀,还是这么谨慎。”
“老哥你不也一样吗?咱们都互相算计了大半辈子了,不也一直没分过高下吗?”柳长卿呵呵笑道。
两人这么一说,都觉着甚是有趣,仿佛看到了曾经年轻的自己……但很快的,他们的笑容又都收敛了去,问题依然在哪。
半晌后,柳长卿才道:“其实我之前倒是有过一个想法,或许能让咱们避免做这个为难的选择。”
“却是什么法子?”一听他还真有办法,钟千山顿时就来了兴趣,赶紧问道。
“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得着落到那个叫杨震的锦衣卫的身上。如果他能放弃之前的想法,咱们不就可以不费那心思了吗?”
“这个谈何容易?他都做了那么多了,难道会突然改变心意不成?莫非……你想用强硬手段迫他就范?”钟千山有些疑惑地问道。
“若是可以用强,我想李家也不会受制于他了,还用得着咱们伤脑筋?”柳长卿轻轻摇头。
“那是什么法子?长卿哪,你就别在我面前卖关子了。”钟千山性子急,总是忍受不了这位老友的这种说话风格。
“钟老哥哪,你怎么就做了个骑驴找驴的人呢,解决的办法就在你手里捏着,你怎就想不到呢?”
“我手里捏着?这是什么意思?”
见钟千山依然是一副懵懂的模样,柳长卿无奈地一声叹,才把自己的意思给道了出来:“那杨震是什么人?他是钦差副使!在这个山西境内,唯一能把他给制住的,就只有一个钦差正使了。而这个正使,不就是你钟家子弟吗?只要你钟老哥发一句话,他还不得从命行事哪?”
“你是说钟裕?”钟千山这才明白过来,沉思片刻后不禁大点其头:“不错,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如果让钟裕出面劝那杨震收手,他身为下属当然不好不听令行事了。”
“不就是如此吗?所以我们两家就得靠着钟老哥你发话搭救了。”柳长卿说着,端起茶杯来向对方敬了一下。
但钟千山却并没有很是欣然地应和,而是继续皱起了眉头:“不过却有一样难处……”
“却是什么?”柳长卿忙问道。
“这钟裕的性子我是很清楚的,为人太过刚正,之前的事情已让他很不高兴,若这次再请他帮忙,你说他会答应吗?”
那是你钟家的子弟,居然问我这个问题?虽然心里如此吐槽着,柳长卿嘴里却道:“在家族大利益面前,我想他身为钟家子弟总不至于袖手旁观吧?”
“或许吧……”钟千山依然有些不确信地说了这么一句:“不过我大可以试试,如果能成那是最好不过,不然就只能另想他法了。”
“要真是不成,那就只有牺牲刘应箕他们了,毕竟自保才是最关键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柳长卿也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思,直接道。
其实钟千山何尝不是打了这个主意,他此来最终目的只是来和柳家达成个共识而已,现在从柳长卿那儿得到这么个解决之法,可算是意外收获了。
见钟千山深以为然地点头,柳长卿也算是放下心来。随即,他又想起一点道:“对了,那钟裕最近是被软禁起来了吧?”
“是啊,不过这是刘应箕的意思,我们钟家可没让他这么做。”
“若不是你们的默许,他刘应箕可没这个胆子。”心里暗道一句,柳长卿才道:“所以为了留有转圜余地,咱们这回得瞒着刘应箕那边让钟裕去见杨震。这个,你可有办法吗?”
“这个……”钟千山沉思了一下,然后才道:“这个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虽然刘应箕他是一地巡抚,但底下人里可有不少我们的人。”
“那好,现在就只看你那侄孙有没有办法说服杨震收手了。”柳长卿说着,还冲钟千山拱了拱手。
钟千山只是勉强一笑,其实老人心里也没多少底气。对这个侄孙,他也是有些了解的,一旦犯起犟来,就是拿整个家族的安危来压他都未必管用。但无论如何,这是最好的解决之法,只有尽力一试了。
身在大同,还被人软禁的钟裕做梦都没有想到,当他以为自己早已和山西复杂的争斗与风波没有什么关系的时候,那个他以为战死于鞑子之手的杨震却回来了,并一下就搅动整个山西大局,也将他再次拉进了这场风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