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迟疑了下,接过去。
“因为以前每次提,我爸看起来都会很痛苦,所以时间一久,我也就不再提了。”
苏荷说着,对着相框里漂亮的年轻女人歉意地笑了下。
“而且,大概因为母亲过世太早的缘故,我对她没有什么印象,所以……对她的感情也不及您和我爸。”
老太太叹了声气,“是啊。她走那年,你还不到两岁。后来,家里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全都收到这一个一个的小房间里,你就更记不得她了。”
苏荷没有说话。
只是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她望向照片里的女人的目光逐渐疑惑起来。
“奶奶,”迟疑之后,苏荷还是忍不住抬头,“这个相片里的人……”
“你看着有点眼熟,是吗?”
“……”
验证了某个隐约的猜测,苏荷瞳孔轻缩了下。
她下意识地低头,再去以目光描摹那张在岁月里再也不会更易的脸,越来越多的熟悉点和记忆里那张面孔重合。
直至苏荷睁大了眼睛。
“她是舒雅!上世纪末国内最年轻的影后!但是后来……”
苏老太太幽幽叹声:“后来,因为几桩莫须有的丑|闻,被吸血蚱蜢一样的无良娱记群起而攻,最后因为抑郁症……自杀离世。”
“舒雅是你母亲的艺名。”
“……!”
苏荷脸色刷白。
“可你们以前告诉我说她是因病去世的!”
“当然是病!”
苏老太太重重地敲了敲拐杖。
“她生下你之后便患上了产后抑郁,却又碰上那些该死的、疯子一样没有人性的败类娱记!是他们硬生生把生病的她逼到了悬崖边上——舆论,舆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之一!它能够践踏世间所有法律和力量把一个人撕得粉碎!”
老太太脸色都涨红了,声音也嘶哑起来。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刻着深沉痛苦的恨意。
沉淀纠缠,最后只剩下悔恨和怅然。
“可偏偏它又是最容易被误导的……而法不责众,就算他们用自己的言语‘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只需要在她死后假惺惺地、自欺欺人地忏悔悼念几句,便能把忘了自己扔进井里的那块石头、便能把自己的一切罪孽抹去……”
房间里死寂。
苏荷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微栗地看着手里那张相片,她的脑海内乱成一团,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许久后,老太太终于平静下来。
她重新按住手下的拐杖,低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直不理解,你父亲当初为什么只因你要进圈就那样大发雷霆、甚至不惜拿赶你离开苏家来威胁你……这就是原因。”
苏荷眼睫轻颤了下。
【苏荷,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啊?!】
她还能清晰记起,父亲说这句话时的震怒和颤抖,那些她从前不曾知道也就不曾理解过的情绪,在此时如同散开了遮眼的薄雾,一切都无比清晰。
于是连痛意也感同身受。
“对不起……奶奶,我真的不知道……”
女孩儿低下头去,声音有些哽咽了。
苏老太太轻叹声,拍了拍女孩儿的后脑勺。
“怎么能怪你呢,小苏荷?一开始就是我和你父亲不让他们告诉你的。这世上险恶,可做长辈的,总想把孩子护佑在温室里、但凡有可能便不想让你们尝到一丁点委屈。只是我们谁都没想到,你还是和你的母亲走上了同一条路……”
苏老太太慢慢露出点温和无奈的笑。
“你的那部戏,所有有你的镜头,我从头到尾看过了几遍。有时候在你的身上,还觉着好像能看见你母亲的影儿……血缘啊,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就算我们瞒着,和她相像的那些,仍旧流在你的骨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