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渊的眸中掠过一丝怜惜,轻缓道:“映夕,在适当的时候想适当的事,不然只会庸人自扰。顺势而为,好过逆天而行。你明白吗?”
“不明白。”一口不顺的气堵在喉头,她举目直视他,冲口道,“师父总把‘天’挂在嘴边,到底何为天意,何为天命?”
南宫渊凝视她,半晌,只觉无言以对。他虽信命数,但却不是盲目迷信。若非关乎她的性命和幸福,他又何须隐忍相让。倘若慕容宸睿最终还是不爱她,她的未来路必会举步维艰。而要慕容宸睿不可自拔地爱上她,她亦需给予回应和付出。因为,感情,只有双向碰撞,才激得起火花。而他自己,他已把内心的愿望缩至最小,藏于心底,不去碰触。
“师父,映夕不是有意出言顶撞。”见他一味沉默,路映夕歉然地笑了笑,“师父莫怪,不会有下次了。”其实,她心中隐隐明白,师父用心良苦。她不该质疑,只是忽生一种孤立无援的感觉罢了。
“你有自己的想法,这不是顶撞。”南宫渊柔和一笑,语气云淡风轻。
路映夕静默片刻,轻声道:“师父,你可有心愿?可有向往的生活?”
南宫渊深望着她,眸色深幽如海,温柔宽远。须臾,他移开视线,平淡道:“心愿,往往是因知难以实现,才为之神往。这般纠结,又何必去奢望。活好当下,已足够。”
“这样淡泊清寡,师父不觉得人生无趣吗?”她温言问。
“那么你呢?映夕,你想过怎样的生活?”南宫渊微笑着看她。
她未答,侧头眺望远方。暴风雨过后的晴空,如被清水洗刷干净,格外的蔚蓝美丽。
这就是她想要的。愿有一日无风无浪,天下太平,她可以怡然欣赏山河风景,再无重任牵挂。只不知,那时是何时,又会是谁陪在她身边同望这一片天。
南宫渊没有追问,淡淡温声道:“我该抓紧时间研药了,映夕,你先回去吧。”
路映夕抽回远眺的目光,微微颔首,凝望了他一眼,便就旋身离去。
南宫渊看着她亭亭的背影,扬唇淡笑,黑眸中漾起温暖的波光。不能拥有心愿,但至少他已经拥有了一段珍贵绵长的回忆。至于将来如何,就留待将来再作打算罢
第十一章:宁为玉碎
栖蝶怀上龙种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后宫。路映夕不难为她,并不代表其他嫔妃也能豁达宽厚。毕竟,在众人眼中,栖蝶原本只不过是一个卑微宫婢。就如晴沁所言,栖蝶如今是乌鸦变凤凰。如此幸运的际遇,又怎不惹人嫉妒眼红?
不过,路映夕倒是没有料到,最先按捺不住的,竟是一贯不理事的姚贤妃。
皇帝下了朝,一脸疲倦地前来凤栖宫,斜靠着软榻,一声不吭。
路映夕早已收到风声,心中清明,站在他身旁,温声道:“皇上,很倦吗?”
“嗯。”皇帝淡淡应声,慵懒地阖上眼睛,似养神又似冥思。
路映夕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他的太阳穴,以适当的力道揉推着。
皇帝发出一声舒坦的低哼,眉宇间的那抹阴霾略微散了些。
路映夕手下未停,口中边柔和道:“臣妾安排不当,令皇上扰心了。臣妾本想,桃之阁雅致清净,适宜栖蝶养胎。”桃之阁确实清幽,只是离斋宫较近,她也没有想到会因此引起纷争。
“皇后无需自责。”皇帝没有睁眼,语气怠倦,“凌儿这脾气,数年如一日。”
路映夕微微挑起眉梢。“凌儿”二字,他说得极为顺口,像是曾经唤过无数遍的亲昵熟稔。
又听皇帝接着道:“记得有一年,朕送了她一只白兔,她十分喜爱。后来林德妃见着,亦要朕送她一只。”
“姚贤妃要的是独一无二?”路映夕轻声接言,没有探问姚贤妃和林德妃的过往纠葛。
“就是这四字,独一无二。”皇帝自嘲地勾起薄唇,“朕能够给她全天下最昂贵的礼物,却惟独给不起这样东西。之后,当她知道林德妃也有朕送的白兔,她并没有一句吵闹,却做了一件令朕骇然的事。”
“她将兔子放逐了?或是诛杀了?”路映夕猜测着,不禁联想到上次斋宫失火的事。
皇帝依然闭着眼睛,只是唇角的苦笑愈加浓重,低沉地道:“她把兔子活埋了,而且立了个墓碑,上面写着——吾爱玉碎之墓。”
路映夕心中不由发寒,姚贤妃如此偏激阴狠,竟将无辜的白兔活生生埋了?她给兔子取名为“玉碎”,显然就是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样的女子,是天性刚烈极端,还是经历世事后的遽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