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真看着他,好久才缓过神来:“我睡不着。”说来她也觉得奇怪,明明是累了一天了,一沾上枕头就该睡了,没想到,躺在那里,却只是默默出神。
“是不是床的问题?”顾淮越沉吟,“珈铭睡相不好,不行的话再加一个床。”
严真摇头:“不是的。”她笑了笑,“我就是,忽然想走走。”
顾淮越心念微动,刚想说些什么,一道光线就向他们射来——是哨兵手中的手电筒,严真下意识地用手臂遮挡,只见顾淮越轻轻做了一个手势,那道光便迅速消失了。
“夜间不要轻易走动。”他低声说,“有哨兵站岗,很容易惊动他。”
“嗯。”严真答,默默地跟在他身后,神情有些尴尬。
“不过,要真是想走走,也不是不可以。”顾淮越继续说,严真诧异地看着他,“那边有个战士们修的观星台,想去看看吗?”
这里真是一个观星的好地方。仰望着天空,严真默默地想。
顾淮越跟着她一起坐下,在这样寒冷的夜晚,他却只穿了一件迷彩作训服。严真不禁问:“不冷么?”
“习惯了。”他说,神色平静如水。
严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而后微微一笑。她真傻,怎么能以自己的标准来衡量我军的指战员。
“我听妈说,你们师参加军演的次数很多,说这草原都快成你第二个家了。”
顾淮越淡淡一笑,“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严真好奇地看着他
“我曾经在西藏当过兵。”顾淮越说,“海拔4000米以上,比这里冷得多。”
他在西藏当过兵?在那样苦的地方当过兵?严真一时怔愣。
“在那里夜间是真的冷。”顾淮越说道,眉目间有陷入回忆之中的人才有的温和。
严真笑了笑,收回了视线:“那岂不是看不到夜晚的星星?”
“看的到。”他说,“一抬头就是。”
严真几乎下意识地抬头,满天繁星不期而遇,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忽然笑了:“来的时候我和珈铭穿过了一片大草原,那个时候只埋怨路太远草原太大,忘了抬头看看。这样的美景,也很能治愈人的。”
“辛苦你了。”他说,“珈铭这个孩子被家里宠坏了,要哄好他恐怕要花不少功夫。”
严真摇了摇头:“我没关系,只是珈铭他想你了,他说想要跟你一起过生日。”
顾淮越静了一瞬,笑了下:“小崽子,理由倒是找的挺好。”
严真有些不解地看着他,顾淮越没好气道:“他的生日在四月。”
换言之,她被骗了,被一个七岁的小毛孩儿给骗了。
严真愣在那里,一时无语。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哪一个亮晶晶的都像小朋友眨着的狡黠的眼睛。这小家伙,小人一个。
过会儿,严真笑了一下,莫名地有些轻松。
“其实,我可以理解小家伙的想法。”她说,“小的时候,父亲离我很远,那时我最大的愿望,也是见他一面。”
顾淮越偏过头去,对上她一双透着明晃晃笑意的眼眸。严真微微顿了一下,说:“我的父亲也是一名军人。”
这对顾淮越来说,真算得上一个意外了。
严真有些不好意思,却又有些骄傲:“虽然我父亲做了一辈子的军人军衔也没有你大,但是也算具备了职业军人的一大特质之一,那就是常年不在家。”父亲生前在一个洲际导弹旅当兵,在一个营任副营长,那便是他当过的最大的官了。
顾淮越轻笑了下,继续听她说。
“所以小的时候就盼,父亲能有一天陪我过一次生日。”她说,“那时候的我很不解,你说那么大的一个旅,少了他一个人,就不能转了吗?而后父亲就告诉我,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说到这里她不禁笑了,“你说,当兵的是不是都喜欢拿这个当借口?”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似是喃喃自语。顾淮越偏了偏头,看着她低垂着头,神情有难得一见的迷茫。良久,他说:“不是借口,是原则。”
严真抬起头,视线与他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