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都先进去,在门口着急上火像什么样?!”
顾长志沉声道,看了看一直沉默坐在后座的严真:“小真,还不下车?”
严真抬头,缓缓笑了下:“爸,你先进去吧,我等会儿再进去。”
见她神色凄然,顾长志也不催她了,只留下司机照看着。
天黑了,严真坐在副驾上,有些恍惚。她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模糊,也很爱开玩笑。上一秒还让你好心情地在憧憬,在梦想,可是下一秒又把你砸进另外一个不得不接受的现实当中。
上天如果是个调皮的孩子,一定是在眨着眼睛,冲她狡黠地笑——你瞧,这个没用的女人又被我给弄哭了。
她不想带着泪去见他,因为他一定不想看见。
过了一会儿,严真伸手抹了抹眼睛。已经干了,说明她还是有点儿出息的。
她吸了口气,打开车门向外走去。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医院里的人仍是不少,严真问了前台,听护士说,那个送来的军官已经送出了急诊室,现在在四楼2号病房,她快步向上走去。
四楼相对安静一些。
严真刚拐过弯想踏入病房区,就听见一个人在啜泣着说些什么,听声音严真猜测那是一个年轻的士兵。
“打完电话参谋长的脚就忽然疼了一下,可是一会儿又没事了,我没放在心上,跟他一起往镇政府走,可是刚走起来没十分钟,参谋长就又扶住我肩膀。我回头一看,吓了我一跳,参谋长的脸煞白煞白的,额头上是豆大的汗往下流,就这,就这还在遇到余震的时候去街边一个楼上把一个老太太给搀了出来,那么大一块水泥板猛地往下掉,那上面的玻璃渣都扎进腿里了……”
“小张,闭嘴!”这声音,是刘向东的。
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个士兵轻微的啜泣声。
严真向前探了探头,看见顾长志皱着眉坐在长椅上吸烟,刘向东站在他旁边,神色不定地打量着他,而一个年轻的士兵则站在一旁擦着眼泪。李琬不在,想必是在病房里。
“老军长,我记得淮越刚掉A师来的时候你在电话里跟我说过,他右脚有旧伤,让我看着他点儿。玻璃渣进腿里的伤军医可以处理,可是我看他疼得厉害,就直接跟着直升机送到B市来了。”
Q省省城的医院都住满了病号,剩下伤的严重的人都就近送到了B市。
顾长志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神情有些茫远,直到被指间夹着的烟烫了一下才噢了一声回过神来对刘向东说:“谢谢你了,小刘。”
“老军长,别这么说。”刘向东在调进A师之前曾在顾长志的麾下待过一段时间。那是他人生最得意的一段时间,离不开这位老首长的栽培。印象里这位老首长是声如洪钟,精神矍铄,可是现在坐在这里的却是一个长满皱纹担心儿子的慈父。
“这里的医生检查过没?”
“嗯。查过了。”
“怎么说?”
“旧疾复发,说是右脚骨裂,而且裂纹骨折还移位了。”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顾长志摇了摇头,对着远处叹一口气:“这小子啊,总是硬撑。你说那么聪明一个脑子,怎么就不能想想,你把自己给撑过头了还拿什么来玩儿命!脑子轴!”
伴随着老爷子无可奈何的怒斥,严真猛抽了一口气,调过头,向外走去。
眼眶微涩,仿佛是有眼泪要流出来,所以她还不能进去!
脚步走得有些凌乱,还不小心撞到一个人,打破了那人手中拿的杯子。她愣了一下,趁那人还没来得及发挥,连忙蹲□去捡碎片。
“哎,你小心点儿别扎到手!”那人没生气,反倒是提醒她。
“没事,嘶——”果然,还是扎了一下。扎的是掌心,尖锐的头一下子扎了进去。
“看,我说让你小心点儿吧。”头顶那人叹一口气,绕过严真去找扫把来清理残渣。
而严真半蹲在地上,凝视着手中那块小小的玻璃块。看着隐隐有些泛疼的掌心,埋下头去,肩膀微微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一个亲切柔和的女音试探着叫着她的名字:“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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