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彩娥看着女儿,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她却留着眼泪带着笑容摸着女儿的头:“傻丫头,娘还以为。。。。。”
“以为我跟娘不亲?怎么可能呢!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什么同意让爹跟她在一起。”
严彩娥摇摇头:“我就从没想要为了你爹会去死。。。。。”严彩娥说完忽然被自己这句话也吓了一跳,顿了一下她又说:“你爹是男人,他要对自己做的事负责,你以后也要找个你爹这样的男人。。。。”
“才不!我的男人要敢娶二房我就杀了他!”张芳咬牙切齿的说道。
张春明在堂屋呆坐了片刻这才朝内院走去,才走到院中就被老孙头拦住了。老孙头站在张春明的面前叫了声大掌柜留步,接着就喊过来孙婶和栓子。
就见老孙头指着栓子说道:“跪下!”
众人都不知道他要做,大家站在廊檐下看着。栓子更不知道什么事,他看看大掌柜看看余振生忽然就想到什么跪在老孙头面前咣咣的磕了三个头。
栓子磕了头,孙婶忽然抹起眼泪过来扶着栓子。老孙头看着张春明:“大掌柜,以后栓子就是我儿子了。我年纪大了,这张记的活我不干了,以后就交给栓子吧。”他说完,闷闷的颤抖着出了一口长气,不在看张春明转身朝院外走去,一瞬他的背影忽然就佝偻了苍老了。
“娘,我送您回家!”栓子搀着孙婶也跟着老孙头走了,他们真的像一家三口一样的。
余振生觉得胸口好像有什么堵着一样,他不明白怎么突然老孙头就辞了工了,他看看崔卫,那崔卫眼中竟有水样的在流动。又看看张春明,张春明呆在院中,仿佛还没从梦中醒过来一样。
院子寂静无声,却也没人打破这寂静,更或者不知道如何打破这寂静,直到孙玉林和彭晋武出现在院子中。张春明瞬间变脸一样的转过身去,带着逢迎的笑容:“今天什么风怎么把彭科长,孙科长吹来了。。。。”
“什么风,日本风!”彭晋武把公文包朝堂屋的桌上一扔,一屁股就坐着椅子上从怀里掏出烟点上:“下午北门那起火,我路过时候看见你店门口站着日本兵,吓得我都没敢进。”
孙玉林也露出龅牙笑着:“我还寻思你怎么招上日本人了,这以后有日本人给你撑腰了,跟咱们哥们你还不得眼睛朝天了。”
“哪能哪能,别提日本人了,闹心。”张春明陪着笑:“你们二位来的是时候,早点来日本人没走,晚点儿来我这门板都上上了。”
“上了也得给你砸开,今天可是好日子,咱们孙科长才来几个月,喏,升官了,以后得叫孙局长。”彭晋武冲孙玉林斜挑着大拇指。
“哎哟,好事啊!那得庆祝!”
“得庆祝?”彭晋武正想海吃一顿,见张春明识趣就挑着眼笑眯眯的看着他。
“必须的啊!走,咱们今天不去别去,就国民饭店,那地方才配的上咱们孙局长。。。。。”
“那就走着?正好今天咱们有车了,孙局长的专车!”三人说着一起出了门上了车。
孙玉林正是春风得意,听着彭晋武和张春明聊天,间歇从副驾上回头问道:“春明,你这店子以前没跟日本人做过生意吧?”
“没有,今天也不是生意上的事,不瞒二位我正发愁呢。”张春明一肚子苦水,见孙玉林格外关心日本人来张记的事,便问道:“孙局,你们二位都是官差,怎么关心起我这生意上的事了?”
彭晋武叹口气:“你是不知道,自打何梅协定之后,咱这城里三天两头有朝外撤的驻军,倒是光甩下咱们警察口和市政口这些当差的,咱不知道啥事也不敢多问。你要是真跟日本人有生意往来,说不定还多些小道消息。”
张记院子里,胡大和刘福才刚吃饭,胡二也在桌前,他不解的问道:“福子哥,你说也是奇怪了,咱们掌柜日本都不怕,怎么就对那几位副爷那么客情?”
“这你就不懂了吧,县官不如现管!”
崔卫哼道:“咱怎么说,那是咱们中国人,彭科长也不现管了,咱大掌柜还不是照应客气着。那些官面的人也是人,秦桧还有三个相好的呢。”说完他就出了院子去抽烟,院子里余振生正看着书等着收废水的。
蹲着墙边,崔卫抽着烟想着老孙头的事,没谁比他更能理解老孙头的心情。
十三年前,老孙头的儿子在日租界的扶桑街光裕汽车行做事,那家汽车行名为出租汽车,实为为运送烟土而开。
当时日租界经营鸦片烟以德义楼、乐利旅馆、新旅社和息游别墅四家旅馆最为出名。德义楼设在日租界旭街四面钟南侧,二百多间房屋除留少数招待旅客食宿外,余者均租给烟土行开设烟馆。每年内地及印度所产烟土运至天津后,都集中在德义楼,由德义楼再分拨各行。日租界当局不仅从贩卖鸦片中牟取厚利,而且还公然包庇,甚至参与鸦片运送,因此使日租界成为贩运鸦片的主要基地。
老孙头的儿子不但帮日本人运送鸦片,自己也沾了鸦片。
老孙头一怒之下,把他的儿子用铁链子栓了起来,结果他儿子受不住竟死了。老孙头哭着在河边埋儿子,恰巧张春明和崔卫经过。那时候老孙头家里已经一贫如洗,孙婶也急的一病不起。
想想那几年老孙头两口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们又是多恨日本人,现在对自己有帮助之恩的张春明突然要娶个日本女人回家,老孙头的心是多难受。
就连崔卫自己,现在都有了离开张记的想法,他本来觉得严彩娥应该哭应该闹,真出事自己这条命就拼了,然而严彩娥做出的大度和让步,让崔卫心里揪着般的难受。
他又想不能走,张春明是自己恩人,彩娥却更像亲人,自己要是也走了,就再没人默默的保护她了。于是他站起身,用脚狠狠的碾灭烟头。抬头看看明月,就背着手朝鼓楼的警局走去,今天是王劲松值班,该去问问刘福哥哥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