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穿内心的女性
萧茹适才脑海中飘过的想法,就是在接下来的日子每天都待在母亲身边,倘若母亲现在还没有修改遗嘱,她和萧寒就可以盯着母亲,尽可能地阻止她那样做。倘若母亲已经修改过遗嘱,萧茹还有一种狂想…如果她和萧寒将那份遗嘱毁掉呢?似乎也没有人能证明那份遗嘱原本存在,只要遗嘱没有做过公证,随时都可以将遗嘱销毁。这并不是什么绝妙的点子,但却是萧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萧寒沉默了一会儿,思考着妹妹的提议。说得直白些,不就是这几天一直监视着母亲和萧琦吗,可这样做的意义又有多大呢?
“我们总不能一直看着他们吧?看得住吗?而且等妈出院以后,还能跟着她回家吗?妈如果真想要改遗嘱,我们还是拦不住。”
刚刚从适才的情绪失控中恢复,萧茹的面部还稍微有些抖动,此时她的脸看起来有些扭曲可怕,她低着头又思忖良久。萧寒偏于一根筋,思维直接,在这种时候并不如萧茹有主意,只得依赖她的思路,
但他又为不得不依仗妹妹感到莫名的愤怒,又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催促道:“你说啊,真的要这么做吗?”
萧茹终于抬起头,阐述自己的观点:“我觉得妈的状况,未必能坚持到出院…只要这两天我们能看紧一点。实在不行,就算妈改了遗嘱,只要我们知道遗嘱在哪儿,还可以…还可以提前将它毁掉。他们未必会在这几天就去做公证。我们得快点去医院看看情况,他们如果改遗嘱,一定不会叫我们先知道的,我们得赶紧去观察观察。”
萧寒似乎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眼下除了尽快行动,他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于是他点点头道:“那走吧,去医院吧。”
此时,李医生还在病房里,给萧琦和他的奶奶讲述他的往事。随着午后的时光流逝,浅浅的熹微开始染成橘色,在病房的玻璃窗上轻柔地舞蹈。萧琦泡了一壶茶给说了很多话的李医生,病房里飘散着清幽的茶香。此时的医院显得安静平和,病人们都在休息,走廊里偶尔有家属走动,但他们脚步声很轻,整个下午都没有什么突发情况,医生和护士们获得了难
得的闲暇。
“小李,他们说你不是合法的养子,然后你是怎么办的呢…去找曾律师了?”老人很关心这个故事和曾律师之间的联系。
“没错…不过在那之前,我…”李医生忽然停了下来,眼中忽然闪现几分彷徨。萧琦注意到,尽管李医生经常面带笑容地面对每一位患者,但适才那片刻的彷徨却总是在不经意间偷偷降临,萧琦本不擅长观察他人如此细致的情感变化,但因为听闻了李医生的身世,在那之后,萧琦仔仔细细地看着李医生,想在他身上寻觅更多和自己相似的地方。当李医生说到养母去世时,他的眼中就曾闪现过和刚才相似的情感,那是一种刻骨的悲伤经过陈年的风化,表面上看起来已经如常,却仍旧散发着内在的悲鸣,虽然它已经渐渐地,渐渐地消散,麻木,难寻踪影,但总有一丝痕迹留存着,昭示着一个人所经历的的人生。
不过,李医生眼中的彷徨一闪而过,他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温和,他似乎下定了决心,继续说道:“在我找曾律师之前,我自己写了一份遗嘱,以我养母的名义。”
萧琦奶奶顿时如同被击中般,本来已经疲累困倦的她忽然恢复了精神,她甚至觉得李医生是不是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在说刚才那些话时一直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
不过…应该不会吧?这世上哪儿有人能读懂别人的内心的呢。
萧琦并不知道奶奶近日的心思,他只是觉得十分震惊。伪造遗嘱,他从未想过这种行为的可行性,一时间,他甚至没办法评估这种行为的道德性。李医生是个好人,从他第一次挽救奶奶的生命到现在花费这么多时间如此坦诚地向他和奶奶讲述自己的故事,他都能感受到来自他的亲切、真诚。尽管他曾经怀疑过他的动机,但总的来说,他在李医生身上实际感受到的几乎都是善意。这样的他,当年为什么要伪造一份遗嘱呢?难道真的是出于对遗产的贪心吗?
李医生没有理会两人惊讶的表情,自行讲了下去:“…我在遗嘱上写着,养母要将全部的遗产赠与我,这样,就不牵扯到我是否是合法继承人了。大概就是说,即使我是养母的朋友,和她没有亲缘关系,她也可以通过赠与的方式将财产留给我。”李医生
详细地解释着。
萧琦奶奶点点头,催促着李医生说下去,她更关心这份伪造的遗嘱产生的效果。
“…然后,我就带着这份伪造的遗嘱,去了广海市,萧琦,就是你之前去过的曾氏律师事务所,去那里找到了曾律师。那时,也是有朋友推荐我去找她,现在我又以朋友的身份向你推荐,感觉真是挺有缘分的呢。”李医生看向萧琦。萧琦可以想象,比现在还要年轻许多的李医生——也许就和现在的自己差不多大——带着那份伪造的遗嘱去找曾律师,那个眼光犀利,眼里不揉沙子的相当精明的女性。紧张、忐忑、不安,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坐在曾律师的对面,生怕被她拆穿。他自己即使带着奶奶亲笔所写的遗嘱,第一次坐在曾律师面前也觉得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呢。
“那时候,曾律师还很年轻,我当时甚至觉得她比我大不了多少岁。可是她看着我的眼光是那么锐利,就好像能看穿我的想法似的。”李医生笑了笑,“那时的我,紧张,害怕,生怕被她看出来那份遗嘱是伪造的。竟然紧张得接连去了2次厕所,简直是
太狼狈了。”
萧琦能够理解李医生当时的感觉,面对曾律师时,确实很容
易产生一种强烈的紧张,因为有时候她看人的目光确实很有压迫感,只有内心真的十分坦荡,才敢鼓起勇气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