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遍遍念叨着这三个字,本能地开始乱了阵脚,开始害怕,开始矛盾要不要悄悄地离开丹顶鹤,同时我也开始回忆,回忆和丹顶鹤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吃饭,睡觉,外出,接触。我也暗自庆幸没有和她发生性关系,但我还是背着她去做了血液检查,确认自己确实没有被感染才稍稍安心了一些,但面对丹顶鹤,我依然沉浸在艾滋病的阴影里,对眼前这个农历的新年没有丝毫的兴致。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丹顶鹤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和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关系,但我不想让她知道她已经患了艾滋病,我怕她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会一时做了傻事,如果那样的话我的良心就会不安,也许因为她是我来海南的第一个朋友,也算共同患难过,我不忍她遭到那么大的打击。于是我求医生暂时不要告诉丹顶鹤她已经染上了艾滋病,尽管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怎么说,说了后她究竟会怎样,我心里一点谱都没有,反正那个时候我只想生了翅膀飞得远远的,远离这个难以面对的现实。
但真正面对现实,我并没有远离丹顶鹤,我装着跟没什么事似的继续照顾她养伤,可是海岛的天空和大海在我的世界里变得不再深蓝,甚至在阳光暴雨后有彩虹降临的时候,我也没有任何的触动,此时的我像死尸一样麻木,麻木。
虽然我痛恨这样的麻木
丹顶鹤背部的刀伤很快恢复,她的情绪也日渐好转。而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已经感染了艾滋病让我矛盾到了极点,我有时觉得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简直就恨不得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反正眼不见为净,眼不见心也就不烦了。
每天给石榴打电话的时候,我莫名其妙地大发脾气,把石榴也搞得莫名其妙的。
先是她很担心地安慰我,然后是丹顶鹤迷茫地安慰我,我被这两种安慰弄得快要疯了,几乎接近崩溃的边缘。
三亚的电视台通知我去试镜的时候,丹顶鹤正在房间里腾云驾雾地吸毒。
“工作有着落了?值得庆贺喔。”
当我打完电话,丹顶鹤这么问我。
扭头看她美丽而苍白的脸上绽放出有些扭曲的笑容,我知道,她终于从她的极乐世界回到了现实。
“还不知道,去面试而已。”我的回答没有丝毫的喜悦。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我也会给你带来好运的!”丹顶鹤振作起精神,眼神里充满了孩子般的稚气。
“但愿吧。”我叹了口气,给自己一个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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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无能(三十三)
从海口开往三亚的大巴,是瑞典和西安飞机制造厂合资生产的沃尔沃大客车,不仅安全而且都是航空设计,还有卫生间。在古城工作时,我曾去采访过他们的生产线,这种豪华客车当时在海南销量非常好,每次看到它在公路上奔驰,我就不由自主地想亲近,现在有机会坐着它,让我自然地想起了古城,还有在古城的石榴。
领到房间的钥匙后,我悄悄从新闻大厦溜出来到解放路对面的一家小食店与等了我三个多小时的丹顶鹤会面。
“电视台怎么说的?”丹顶鹤一见我就焦急地问。
我扬了扬手中的钥匙,冲她点了点头。丹顶鹤开心地笑了,而我的额头也迅速地被她印上了一个鲜红的唇印。
温暖的灯光,可以听见心跳的安静,我又走进熟悉的演播室开始新的工作。
当天晚上,我做完节目期待播出的空当又用丹顶鹤的手机给石榴汇报我的情况。
“是吗?真是太好了,你要好好干喔,我期待去见你的那天!”石榴兴奋不已地说,我甚至能感受到她在电话那头手舞足蹈的样子。
“石榴,我都想死你了,现在终于到了三亚,过几天你就可以来了。”
想看到石榴真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和她分开几个月简直就是恍如隔世,别离的思念折磨得我度日如年,可几经周折我都快绝望了,现在忽然曲径通幽,大有连升三级的快感,我为即将可以实现带石榴到天涯海角的梦想而暗自窃喜。
当天晚上,丹顶鹤没有回海口。而为了避嫌,我也没让她去电视台分给我住的房间,我就在汽车站旁边找了一个招待所让她住下。
“你在电视里和平时的感觉不太一样啊,穿那么整齐就更帅气了,真的!你今晚不许走,好吗?我喜欢你在我身边。”丹顶鹤边看我主持的电视节目边用渴望的口气跟我说。
我点点头,似乎没有勇气拒绝她。
午夜,疲惫的我和丹顶鹤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早已入眠。
朦胧中听到房间里似乎有响动,一贯警觉的我猛然睁开眼,只见一个黑影在月光下从窗户伸进来一根棍子。我大喝一声“抓贼”并迅速坐起来开灯。只听“铛”
的一声,那根木棍掉在了房间里,这时窗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被惊醒的丹顶鹤紧紧抱着我的脖子,双手微微地颤抖,这是自海口遭遇黑社会之后第二次我感觉到她的柔弱和惧怕,真是人生多磨难。
“别怕,肯定是小偷!”我说着并起身去查看她放在桌子上的背包。
“我好怕,冰哥。”丹顶鹤望着我,可怜巴巴的,忽然间泪水就顺着她的脸淌下来。
“完了,你背包里的钱包好像不见了!”我的手伸进已经开着拉链的背包里,摇了摇头对丹顶鹤说。
“啊?”丹顶鹤从床上跳下地,焦急地说:“怎么办,我所有的钱和身份证都在钱包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