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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第1页)

听了王茂章这话,帐中众人脑中生出了一个同样的念头:“这王茂章怎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好生难对付的很。”田覠被他这番话弄得十分难受,虽然明白对方就是明明白白的替杨行密传话威胁,若你不尽心攻打钱缪,在那里保存实力,就没你们的好果子吃,至少把你们的基本地盘给没收了,虽然说得是田覠的宣州,对于安仁义得润州也是如此。毕竟润州和杨行密的广陵城也有水路相通,离得可近多了。

下江南 第107章 王者不死

第107章  王者不死

回营的路上,吕方的脸色铁青,身边的卫士个个噤若寒蝉,不知为何主将心情这般坏,便是最为亲密的王佛儿,也只是紧紧跟随在身边,并没有开口询问。说来奇怪,平日里吕方和士卒十分亲近,修筑刘繇城时,经常干脆就穿着犊脚裤,光着上半身,和将士们一同和泥夯土,并没有摆什么架子。可随着他屡战屡胜,在军中的威望也日益升高,毕竟军队就是一个胜利喂养长大的怪物,只要能够不断的取胜,将领的威望也能不断随之提高。

回到营中,吕方立刻吩咐召集部下军议。军议中,吕方自顾下令所有将士立刻将劫掠来的财物全部整理成包裹,然后每一都中抽出一人押运,像上次一般处理,运回丹阳,整理完毕后,每队士卒所有行李不得超过六头驴子装载的限制,多余的一律没收。至于劫掠来的营中财物,连夜打包上船,由吕雄一都射生手押运回丹阳。吕方对这次对杭州的进攻有了不祥的预感,正在尽量减少可能的损失,说实话,他对手下士卒的士气也很担心,毕竟很多人都已经是饱掠,囊中满满。

古代军队的士气一般建立在两样东西之上:劫掠的欲望和对于生存的渴望。至于纪律,这不过是一道防波堤,总有被外来的冲击击破的时候。虽然开战的时候莫邪都军律极严,敢于私掠财物、脱离行伍者立刻当场斩首,但吕方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屯兵时,手下各部基本上都轮流派出去劫掠了一番,按照公八私二的比例,士卒大多都捞了不少,回乡做土财主的愿望都很重,如果不将那些财物先送回去,军队行李沉重机动不变倒也罢了,一旦开战,只怕士兵们更多顾着辎重队的个人财物而不是面前的敌人,而且就算如此已经饱掠的士卒们战斗欲望和刚来时也相差甚远。

诸般事情安排完毕后,吕方回到帅帐中,挥笔疾书,将这边的情况以及自己对未来战局的推测写入给妻子吕淑娴的书信中,本来他对杨行密在没有北方朱温已经逐渐吞并东方诸镇的情况下,进攻钱缪的结果就并不乐观,毕竟杨行密的作战意图就没有确定,一开始派出宣润二州的军队和泗州防御使台蒙攻击杭州周围镇戍,其目的不过是为了牵制钱缪吞并旧主董昌的行动,保持自己南方背后的分裂状态,防止出现威胁自己的强敌。其后随着对钱缪军事行动的顺利,尤其是宣润二州军队突破浙江,直逼西陵,以及董昌的连续失败,又改变计划为吞并钱缪乃至浙江东西二道的大片土地。可这一军事行动事先并没有在淮南内部取得共识,因此淮南的其他部分并没有采取协同的政治和军事行动,例如寿州团练使朱延寿便发动了对淮南上游西侵的攻势,一举吞并了靳州、光州,虽然取得了巨大胜利,但是淮南势力和割据武昌的杜洪接壤,打破了南方诸家藩镇只见脆弱的平衡,荆南节度使成汭、江西钟传、武安节度使马殷等南方藩镇也为淮南的实力急剧膨胀而惊恐,开始招引宣武朱温的势力渗入,估计不久的将来,在朱延寿刚刚扩张的领土处,就会与那些藩镇和宣武入侵军发生战争,那时候,淮南兵分多路,处处都兵力不足的窘态就会暴露出来,身处于钱缪战争第一线的自己,还身为杂牌军,被丢下断后的危险是极大。写到这里,吕方停了下来,想要整理一下思路,把自己对丹阳下一步经营的策略写清楚,顺便把自己和沈丽娘的感情也详细说明给妻子听,他已经下定决心,娶沈丽娘为自己的平妻。正在此时,背后突然有人低声叹道:“原先我读《史记》,留侯说王者殆天授也,还有些不以为然,以为人非生而知之者,岂有天授才智的,今日见了吕将军方才知道上天造化之奇,又岂是陈某这井底之蛙所能全窥。”

吕方听了一惊,自己入帐时明明吩咐过卫兵不让他人入内,何时自己背后竟有了一人,回头一看,却是那先前替自己挨了陆翔一掌的陈允,只见他脸色苍白,半点血色也无,上身披了件寻常士卒常用来披在外面的布袍,两眼满是惊叹羡慕的亮光,正盯着自己方才给妻子写的信上。这时陈允猛然咳嗽起来,吕方这才想起对方刚刚受了重伤,赶紧上前扶他坐下,坐下的过程中,吕方感到对方的右手冰凉,便如同战场上重伤垂死的一般,想起若不是他拦住陆翔这一击,只怕自己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了,赶紧开口谢道:“多谢陈先生舍命相救,否则吕方此时只怕已是阴间一鬼了,救命大恩,当真不知如何报答。”说道这里,吕方弓身便要跪下谢恩。

那陈允赶紧将吕方扶住,摇头答道:“吕将军千万必要这般,折杀了我,自古以来有说,王者不死,既然天命在吕将军身上,必有百神呵护,纵然陈某不挨这一掌,那陆翔也伤不了你分毫,陈某又岂敢贪天功为己有,万万不可。”

吕方被陈允这一席话弄得丈二和尚摸不得头脑,弄了半天才听陈允解释清楚,原来中国古代有一种宿命论的观点,认为若是天命在某人身上,必然不为外力所侵害。

尤其是残唐五代时,这种阴阳术数之学极为昌盛,例如《旧唐书》中便有记载,唐太宗时,便有《秘记》云,“唐三世之后,便有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于是太宗便密召当时的著名术士李淳风询问,李淳风推算那人当时已经出生,在皇宫中,从此不渝三十年,当有天下,杀戮李氏子孙殆尽。“太宗便说:”可否将疑似尽杀之,如何?”李淳风回答:“天之所命,必无禳避之理,王者不死,多恐枉及无辜,且据上象,今已成,复在宫中,已是陛下眷属,更三十年,又当衰老,老则仁慈,虽受终易姓,其于陛下子孙,或不甚损,今若杀之,即当复生,少壮严毒,杀之立仇,即杀戮陛下子孙,必无遗类。”唐太宗听了,也只得罢休。就连当时的英明天子李世民,也不得不在那种神秘的力量面前低头,寻常人更是深入人心。陈允看到吕方在给妻子书信中对战局的分析,联系起吕方在丹阳的种种作为,便认定这是天下大乱,气运鼎革,上天遣圣人出来扫平群雄,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他先前因为容貌丑陋屡试不第,偏生又自负其才,虽然隐居于山林之中,但建功立业之心比起寻常士子更是紧迫,如今好不容易看到这样一个明主,那还不赶紧投靠。吕方听了也是哭笑不得,不禁暗自得意,没想到穿越众的必杀力量,王者之气,自己总算也是修炼也有小成了。

唐宋之交乃是中国社会一个巨大变革的时期,随着平民知识分子的增加,教育的下移,下层社会的精英分子不断增加,他们也要求能够进入统治集团,发挥自己的能力并且分享一部分权力,可惜旧有的世家高门杜塞了很多道路,在唐代,科举制度只不过是选官诸多途径中很小的一块,即便是考上了进士及第,也未必就能授予官职,而且科举考上的官吏还往往为世家高门所歧视,唐代牛李党争的原因也有部分在于此。所以后期的藩镇和流寇的群体中经常可以看到这些寒族知识分子的影子,陈允便是其中一员,所以虽然他先前许诺为陆翔向吕方复仇,但那只不过是出自友情,本身对吕方的行动并没有什么反感,甚至对那些被剥夺荫户和田地,打入尘埃的世家豪门,他内心深处还不无一丝快意,所以第一次刺杀吕方时,听到的那些话,立刻便觉得很对他的胃口,所以没有出手,现在更干脆投到吕方麾下。

吕方心中暗喜,他这些日子来担心的就是哪天早上一觉醒来,自己的脑袋就不在脖子上面了,每当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唐传奇》里面聂隐娘、空空儿的故事,就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寒,故事还是那个故事,不同的是自己由昔日的读者变成了故事里面的反角了。如今得了陈允,不但不再担心有别人刺杀自己,要是碰到对方有些良将打也打不过,钱也收买不了,反间计也用不上的,还可以干脆派陈允结果了他,毕竟到现在为止,莫邪都还没碰到什么硬把子,吕方可不认为自己像王茂章说的那样,什么润州第一强兵。他的计划是弄到两三州地盘后,便种田爬科技树,用火绳枪和长矛西班牙大方阵推平敌人。

想到这里,吕方脸上赶紧挂上一副礼贤下士的表情,将陈允扶起来,细心询问一下对方的病情,还不忘旁敲侧击一下对方怎么会在自己帐中出现,毕竟一个老是神出鬼没的手下也挺吓人的。

下江南 第108章 定情

第108章  定情

原来陈允为保护吕方挨了陆翔一掌后,因为伤势很重,大家便不敢挪动他,便放在吕方的帐中歇息,后来吕方赶去安仁义大营时,沈丽娘一直在照顾陈允,亲兵队首领王佛儿随吕方同去了,剩下人也没人敢命令沈丽娘将陈允挪出帐外,吕方回来后又事情极多,一时间众人竟把这桩事情给忘了,倒把吕方吓了一大跳。

吕方听说沈丽娘也在帐后,赶紧快步走到丽娘身边,只见丽娘正趴在床头,陈允跟在后面进来,低声说:“在下受伤后,夫人照顾在下,方才才有时间休息了片刻,我等还是出去吧,免得惊扰了她?”

吕方点了点头,想到此时还不过是四月,早晚天气还有些凉意,解下外袍盖在丽娘身上,才走出帐外,考虑了片刻,转过身对陈允说:“陈先生,我有件事情想托付你,不知可否屈尊、”

陈允脸色一变,不顾身体还有伤,躬身行礼道:“吕将军,在下已经决心投入尊驾麾下,将军只管吩咐既是。军中最重上下之分,如果予在下殊遇,只怕军中将士不服。”

吕方听了一愣,这人进入角色倒是快得很,倒不用担心他依才傲物,和自己手下搞不好关系了,赶紧扶起陈允笑道:“陈兄小心身体,我要你做的也是些私事。先前我写信给拙荆你也看到了,这次作先锋实在是九死一生,丽娘虽然剑术超群,可毕竟是个女子,我想让你送她回到丹阳。我也不瞒你,我本是赘婿出身,夫人也德行卓著,在军中威望甚高,若让其他将佐送她回去,我也有些不放心,陈兄不但武功绝顶,而且先前在军中没有什么瓜葛,所以才将丽娘托付给你,不知可否请陈兄辛苦一趟。”

陈允听了吕方的话,心底已是雪亮,原来吕方出兵前觉得形势危险,想把沈丽娘送回丹阳,免了后顾之忧,可又害怕自己夫人对沈丽娘下毒手,便让自己来做这个保镖,心底是又喜又恼,喜的是吕方将这等隐私的事情托付给自己,显然是对自己信任得很,而且明显也是考虑到了自己的伤势未愈,看来这吕方倒不是个刻薄寡恩的主君,恼的是吕方这明显是把自己以剑客一流人物待之,可自己虽然武功绝顶,可平日里一向以济世安民的大才自诩,去当吕方的小妾的护卫岂不是委屈了自己,想到这里便要开口拒绝,却又想到刚刚投入莫邪都中便拒绝主君的命令,这哪里是一个臣下的本分?正犹豫间,帐内突然传出一个清丽的声音。

“我不去丹阳,再危险也要和你在一起。你要是不让我去,我便一个人跟着你去。”

吕方听了一惊,转过身往声音来处看去,却是沈丽娘站在帐门口,身上裹着的正是吕方刚刚给她披上的战袍,她身形本就窈窕,裹着吕方的战袍更显得娇小柔弱,我见犹怜。

“你什么时候醒的,为何不多休息一会。”吕方看着明显消瘦了的丽娘的脸庞,心知是自己那天接到发妻的来信,与其说出绝情话语的原因,想到这里,心头满是愧疚之情,说话的口气又温柔了三分。

“你方才进来看我的时候,便醒过来了,我辈练剑的最是敏感,象你这么重的脚步,离得丈外就知道了。”沈丽娘方才偷听时对自己的安排,热恋中的女子最是敏感,立刻便从中明白了爱人对自己的关心和情意,心情大为欢畅,此刻目光流转,两腮微红,虽然未施脂粉,依然艳丽不可方物。连在一旁的陈允也暗自赞叹不已。

“就是因为这次危险我才要呆在你身边,不然就凭你两下三脚猫的功夫,迟早让那刺客取了首级去,那次大江之上,若不是有我在,你不早就被那巡检船打到江里去了?”沈丽娘说道这里,回忆起了那日两人在江上心意相通,挟持敌将,化解危机的情景,嘴角上翘,不禁莞尔笑了起来,突然沈丽娘的脸上露出一丝愁色,话语中也有了三分苦涩:“再说我独自一人去丹阳算的什么,又有什么脸子去见你的家里人?”丽娘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一句,宛如蚊吶一般,几若不闻。

吕方听了丽娘后面说不愿意去丹阳的理由,心中也暗自点头,毕竟现在丽娘与自己并无名分,从理论上来说,丽娘不过是莫邪都的一个俘虏而已,若丽娘去了丹阳,光从身份来说便尴尬的紧。往深一层想,发妻淑娴虽然在来信中劝说自己纳丽娘为妾,但女子性妒,见到丽娘这等国色,谁知道会不会给丽娘什么苦头吃,再说自己打算是娶丽娘为平妻,并非妾,这个可会让吕淑娴万分恼怒的事情。自家人知自家事,吕淑娴行事外柔内刚,行事果决,绝非寻常妇人,不但吕雄等出自七家庄的旧部视其为女主人,便是陈五、范尼僧、龙十二等人对其胸怀行事也是十分敬佩,尤其是这次自己出兵后,丹阳豪族反叛,吕淑娴镇守刘繇城,为范尼僧出击免除了后顾之忧,在丹阳县内的威望更是极高,莫说给沈丽娘些苦头吃,便是找个机会要了沈丽娘的性命也不是不可能。陈允武功虽高,但面对自己人的算计,只怕也未必能成。想到这里,吕方的便改了主意,笑道:“也好,离了你和陈先生,我还真有些害怕,不过这次实在危险的很,非先前可比,若情形不对,我让你先走,千万不要犹豫。”

沈丽娘摇了摇头,随手将腮边的散发捋齐,道:“生便同生,若是情势不利,丽娘也不独生,同死便是。”

吕方喉头一阵哽咽,本欲还想劝说,突然唇边一阵柔软,劝说的话语便堵在肚子里说不住来,原来是沈丽娘突然上前掩住了吕方的嘴。吕方正惊愕间,他自从来到这世间,就未曾见过这般“现代”的女子行径。沈丽娘低头靠在吕方的胸前,牵着吕方的右手环抱自己的纤腰,低声说:“吕君莫要怪我任性,自从那次刺杀安仁义,丧了叔父,这世间我便再无一个依靠,这孤单无助的滋味我实在是不想再尝了。”说到这里,吕方胸前感到一阵抽动,原来是丽娘低声哭泣起来。就是在前世,吕方便不会对付女性的哭泣,这边更是没有没办法。只得苦笑着对旁边正看热闹的陈允苦笑道:“让陈先生见笑了。”

“哪里哪里,沈小娘子至情至性,实在是难得,陈某羡慕还来不及,哪有见笑的道理。”

沈丽娘哭了好一会儿,方才离开吕方的怀中;不好意思的钻进帐中去了。陈允正要告辞,吕方笑着挽留道:“先生莫急,我还有件事情,这次进军十分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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