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柏霁之也很有办法,如果强硬不行,他就故意让姿态摆的特别低,让人们更讨厌公圣会。对于厌恶的人,在网络时代人们总有一万种方法去扒他、骂他甚至是扩大群体,从一个人的问题,变成一类人的问题。
柏霁之又轻声道:“我正是知晓,古栖派有许多法器与物件上有脏污不堪的历史,才不愿意让它们流出去被他人利用。此刻哪怕不问公圣会想用这件青铜缶做什么,我只求您收回抚恤金,而将这件东西还回来,哪怕被人使用过,有了破损都无所谓。”
他说话又恢复了几分文绉绉的样子。
宫理突然很想站起来,去看看屏风后的他。
但她双腿交叠坐在原地一动没动。
宫理垂下眼,许多观众都屏息盯着西泽主教的睫毛,觉得:这要是再不同意就太不是东西了吧!人家可是在求你了!
却没料到西泽半晌后,缓缓摇了摇头:“不行。我是为了我主才这样做,我不能为了向人群献媚而背叛我主。”
“我主?”柏霁之反问道。
西泽的眼睛朝上看去,穿过头顶的射灯与金属框架、水泥天花板,似乎在望向……上帝。
他灰蓝色的瞳孔像是落雨后的水洼,但他表情虔诚到在这个人人嬉笑怒骂的地方太过少见。
连主持人都露出不适的表情来。
有观众直接笑出了声。
甚至演化成了哄堂大笑。
西泽听到了笑声,也跟着露出了微笑:“如果是希利尔在这里,一定会同意,一定会向您道歉。但我不会,我们不属于同样的教派。我是主忠实的奴仆。”
律师哈哈大笑:“难不成你能听到主的声音?”
西泽看向他,似乎在看着荒唐的小丑:“主为何要与我说话?主为什么要会说话。我们是被惩罚、被放逐、被驱赶的抱头落荒而逃的蝼蚁。近两百年前,万城外千里的旷野,曾经有着密布的公路,有着大小的城市,有着灯火通明与农田。而现在只有黑暗,我们就身处水淹的蚂蚁洞里为数不多的可以落脚的地方上,你还要问主会不会与我们说话——”
他灰蓝色的眼睛如同利剑般,扫过主播间内的观众们。
“主或许曾经与我们说过话,或许在第一枚核弹落在原爆点之前,在那个即将按下按钮的人群耳边,吐露过怂恿或劝阻,但再也不会了,还渴望主的话语的人,是否从未见过我们的地图,那一个个烂疮一样的天灾,就是主的一切真言!而主以命运的洪流指引我,而不是以世人的眼光指引我!”
希利尔呆呆的望着光脑。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家伙到底是真的狂热信徒、是见过主的人,还只是一个演技十足的同性恋?
被这种茫然与怒喝震慑的,不止是现场的观众,整个直播间的弹幕区都稀稀落落起来。
林恩立在树干上,直直的看着远处屏幕里的西泽,只感觉嘴里发麻,那些话语就像是“有毒”的汽水在他口中。
主持人真的觉得有点离谱了:“呃、公圣会有些教派认为神不爱世人,但人们也应该对彼此抱有善意……西泽主教却觉得、为了你都不确定能揣摩清楚的主,就背弃人们……”
西泽放下双腿,竖起食指,那象牙白的手掌对着摄像机:“公圣会做出过多少次宽容、慈善与博爱的样子,在过去吸引了多少人会在廉价酒店里高|潮时喊着主的名字。公圣会的广场上已经挤了太多想被爱的人,但普世主义不过是公圣会过往扩大影响力的手段罢了。主不需要滥情而临时的信徒,我们也不需要;主宁愿被钉在十字架上也不妥协,我们也不妥协;主为了世人而不滥情世人,我们也不滥情。”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两脚分立,背着手直视着镜头,面无表情中暗藏着几分嘲讽:
“要记得主的信徒是什么人。我们是在洪水即将来临的时候,在别人的嗤笑声里顶着暴风雨制造船只的人。而到洪水真正来临的时候,那船太小,那桨太重,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登船摇桨,不是人人都能抱着对主的愤怒与渴望、狂热与笃信,穿过洪水的浪潮!”
希利尔忽然手一滑,光脑跌在桌子上。
这家伙天生是做教宗的命,他以极端与苛刻为底色,以天选之人、孤高反抗为诱饵,将吸引在这个世界绝望与迷茫的人,成为为他匍匐的信徒。
他太懂宗教,也太懂人们心里所想了。他早就扯偏了话题,将这场演播,变为自己的开场秀,人们却只被他的极端吸引了目光,而早就忽视了他的跑题。
而且……他说得对。
在传教方面,博爱与宽恕已经是这个疯狂时代里过时的玩意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