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之秋悬梁自尽了。
百姓私下立刻传申之秋这是不堪受辱才自杀的,一个个都义正言辞地谴责侮辱了申之秋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嘴就是杀人的那条白绫,一而再,再而三地勒紧了申之秋的脖子。
申家办了丧事后,申昂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不止。他上了奏折请求辞官归乡,皇帝觉得方怡侯为官还不错,还想挽留,可是这京城就是申家的伤心地,申昂态度坚决,皇帝也只好准了。
方怡侯离开京城,引来很多人的唏嘘。原本一个花朵一样的侯府千金,硬生生被流言逼死了。可是逼死申之秋的真的就是流言吗?
申之秋好好地参加踏青,怎么就会和所有小姐分开一个人出现在树林边?出了这种事,申家为何就没有报官追查?申之秋自尽,这件事申家怎么都算是受害者,申昂为什么急急忙忙地辞官离开京城?这些疑问不是没人在意,只是没人把问题翻到台面上来,一个个都在背地里寻找答案。
知道这背后真相的冯静苏、薛艾和凤家当然知道答案。这件事本就是申家人一手安排的,事后怎么能够报官?至于为什么申家人一定要离开京城,这件事没做好,不仅丢了申之秋的命,更是和凤家结了仇怨,二皇子那边也不会轻易放过申家的,申昂这是为了避祸才辞官离京的。
“我有一点搞不明白,为什么申昂要这么帮二皇子,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女儿和前程?”冯静苏此时正在德妃的安泰殿里,这件事的前后始末她都对德妃讲了,最后她说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德妃亲手调了一杯蜂蜜糖水给冯静苏,“如果是你,在非真心的情况下,如何才会不惜一切地帮一个人?”
冯静苏喝了一口糖水,“我想不出。”不是她真心的情况下,就绝对不会不惜一切。
德妃笑道:“你果然是太年轻,经历的事情太少了。这么说吧,如果有人用我的性命要挟你,你会不会不惜一切地帮他?”
冯静苏摇摇头,“霜娘,道理我明白。可是如果真的出现了你说的情况,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啊,怎么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帮坏人?”
德妃忍不住伸手摸她的头,“这是你的想法,你从飞叶津回来后自信了很多,因为你变强了。可是大多数人都不是强者,或者坏人的势力太大,根本无力反抗,那就只有满足对方的要求。”
“霜娘,你到底知道什么?告诉我告诉我嘛。”冯静苏开始撒娇。
德妃最吃这一招,每次冯静苏对她蛮不讲理地撒娇,她就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冯静苏不知道的是,她撒娇时的样子像极了生母李婕妤。那时候李婕妤也会这样对着德妃撒娇,所以每次看到冯静苏的一颦一笑,德妃都会感觉李婕妤仿佛还活着一般。
“申昂有个儿子你知道吧?”德妃问。
“我知道,叫申璇。”方怡侯申昂有一子两女。长女申之春嫁入安明侯府,次女申之秋自尽,还有一个小儿子,今年才七岁,叫申璇,不过很少有人见过,听说申昂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申璇是早产儿,从出生开始就多病多灾的,几乎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就是这么宝贝着才能活到今天。你说如果申璇落到了别人手里,申昂是不是会言听计从呢?说句寒心的话,就是让申昂用女儿的命去换儿子的命,他也会换的。”德妃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尽是悲天悯人的光芒。她在后宫二十年,看过太多的事,看得多了,心也就冷了。申昂对待儿女的态度很多人都有,所以她连鄙视申昂都懒。
这番话让冯静苏想起了薛艾,只是因为双胞胎中的男孩死了,薛艾就被潘氏记恨了这么多年。可是薛艾有什么错呢?也许错就错在自己是个女孩子吧。如果她也是个男孩,那么得到的绝对不会是记恨,而是双倍的疼爱。这世上原本就对女子诸多苛责,而最可怕的是,这种苛责很多都是来自女子。
她的师父江封悯说过,掌院创立飞叶津书院,就是要让女子自强自爱,天下没有男人,女人难道还不活了吗?而她觉得,女子自强后,真就没有男人什么事了。就连最要遵守男女阴阳之道的婚姻,飞叶津书院都可以内部消化了。多少人等着娶书院学成下山的女子,别的弟子冯静苏不敢说,就这些入室弟子,估计没一个能看上男人的。
她这一想就想远了,回过神来问道:“远离京城就能保住申璇了?”
“应该是这样吧。毕竟二皇子这边也没必要追得太紧。做不成盟友也没必要做仇敌,只要申昂不乱说话,应该还是能安度晚年的。”德妃唏嘘,好端端一个侯爷非要站队,如今胜负还未见分晓,自己丢了官位不说,还赔上了一个女儿。将来若是太子即位还好点,若真让二皇子即位,申昂的下场恐怕更惨。政治斗争可不是这么玩的。
方怡侯这件事过去之后,德妃让弟弟齐元海从军队里挑出来的姑娘也到了京城。冯静苏一见就乐了,海舅舅还真是一个有趣的人,她要一个人,海舅舅送来俩不说,还是一模一样的,竟然是对双胞胎姐妹。
两人自我介绍说姓裴,一个叫如花,一个叫如月,都是军中子弟,自幼随父亲征战疆场,看着十六七的年纪,却已经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姐妹俩随身带着齐元海的两封亲笔信,一封给姐姐德妃的,一封给冯静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