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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部分(第1页)

例司’的‘侵权’,弹劾王安石的‘拒谏’,弹劾吕惠卿的‘奸巧’,弹劾‘青苗法’的‘抑配贷款’,弹劾‘均输法’的‘官商勾结’,弹劾朝廷对御史、谏官的‘滥施贬逐’。学生位卑言微,难进大内,请老师代学生转呈圣上。”

刘攽、刘恕望着范祖禹,知道他想用“分担罪责”之法,为老师减轻一二,心内感动不已。

司马光接过奏表,苦苦一笑,望着范祖禹厉声说:“你想为我承担消息来源之责吗?范公景仁是你的祖公,现已见疑于朝廷而被致仕,你若再胡乱插手,无咎讨罪,你的前程将毁之尽矣!我不是怜惜门下忘年之友,而是为史学可能失去一师而忧心啊!”说着,把范祖禹的奏表撕得粉碎,投扔于纸篓之中,伸手抚着范祖禹,深情地说:“淳甫,你还年轻,不知政争的残酷,也不知吕惠卿的为人。你的奏表,不仅不能为我分责分罪,反而会使范公景仁与我成党,党诛之祸将会牵连无数人啊!”

刘攽、刘恕、范祖禹惊骇。

司马光再次叮咛范祖禹:“淳甫,千万记牢,你终生之业,当为治史,不可蹈入政争!”

范祖禹伏地痛哭失声。

“老师,世无孔子,《春秋》谁为?学生为老师蒙冤而哭,为书局即将凋零敝散而哭,更为一部史学宏篇巨著的夭折而痛哭哇……”

司马光扶起范祖禹,神情怆然,沉默良久,摇头而语:“淳甫,你悲切使我心碎!可书局之设,出于英宗皇帝;《资治通鉴》之名,出于当今皇上御笔。介甫见识深远,断不会因司马光一人之罪而毁掉书局;吕惠卿虽然”奸巧“,也不敢腰斩两代皇帝之托。《资治通鉴》终需有人来搞,最多只是毁掉司马光手中的笔墨而已。你当坚守书局,换而不舍。记住,公理千载,史家一笔,要对得起后代子孙啊!”

范祖禹点头。

刘恕为司马光的精细思考感佩,走近司马光,诚挚地说:“司马公昨日之败,非败于公理,而是败于诡诈。刘恕昨夜思之通宵,其忿难平。新法推行中的弊端,是我南下途中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并曾语于君实,其责在我,亦可为证。愿署名于君实弹劾奏表之后,乞公万勿嫌弃。”

司马光拱手致谢:“道源情谊,光心领了。当此之时,与其两人负重溺水而亡,莫如留一人居岸收尸。光有重任拜托于公,请先受司马光一拜!”说着,对着刘恕深深一揖。

刘恕慌忙挽着司马光的手臂,惶恐地说:“请司马公赐教。”

司马光郑重地说:“公固知,对先祖历史茫然无知者,虽年老位高,仍是孩子。此乃英宗皇帝命我等编撰史籍精义之所在。公春秋鼎盛,任重道远,《资治通鉴》之成,赖公与贡父公为之。此非司马光之所托,乃千古历史之责也。”

刘恕黯然点头。

刘攽这时拿出了一张昨夜写就的辞职书。

“司马公请看,这是我昨夜写就的辞职书,要旨只有八个字:”君实蒙冤,刘攽何为?‘现时看来,此书当毁而弃之!“说着,撕碎手中纸笺挥手抛撒,拱手为司马光祝福道:”智者必胜,仁者必胜!愿公勇往直前而勿后顾,书局之事,刘攽与道源、淳市坚守不散。司马之神在此,其功必成1“

司马光喜形于色,高声道谢:“谢诸公。后事已了,光无憾了1谨向诸公告辞1”

司马光走到门口,突然转身,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给刘攽:“贡父与介市交谊至深,光有书信一封致介甫,劝其悬崖勒马,匡正缺失,以保‘变法’初衷,万勿为吕惠卿所误。”

刘攽惊诧地询问:“公此刻仍寄希望于介甫?”

司马光含笑点头:“介甫,密友也。光与介甫,趣向虽殊,大归则同。介甫方彼得位以行其道,泽天下之民;光上呈奏表以行其志,救天下之民。此所谓和而不同啊!光所谋之事,当予介甫知之,若谋而合之,天下幸矣!”

言毕,司马光大步走出书局,捧着弹劾奏表,向宣德门走去。

篇十六  王安石客厅 司马光卧室 苏轼书房

寒风呼吼,箫幽幽,琴铮铮 司马光准备再次冒死奏谏 苏轼决意直挺挺地奋笔《上皇帝书》 王安石五内如焚,但他矢志咬着自己滴血的心,去走自己多舛的路

司马光进入大内请求晋见皇帝的举动,碰了一个软钉子。宦值告诉他,皇帝正在福宁殿和王安石商议国家大事,有礼貌地接受了他的弹劾奏表,并答应为他转呈,然后便送走了他。

司马光遭受到从未有过的冷遇,极度难堪。回到府邸之后,他闭门不出,谢绝一切来访者,倚在卧室里的一张躺椅上,拿起古籍阅览,静等一场风暴的降临。野史上说他此刻“安然若闲”,虽属溢美之词,但应变之心,肯定是有的。

第三天(十二月一日)清晨,一场猛烈的北风呼呼刮起,掀天掠地,宣德门外几株杨柳的枝权已被折断,门内两侧的行行短松发出震耳的涛声。天气骤然变得凛冽寒冷。卯时时分,群臣们内着皮裘棉装,外罩朝服,缩颈袖手,按时到达崇政殿,例行每日一次的早朝。苏轼、王诜、刘攽也在其中。因为前几天的迩英殿事件与前日“司马光复碰壁于大内”的传闻已遍及朝廷,除王安石和吕惠卿、曾布、章惇少数几个人外,谁也不知今天的早朝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都以惶恐不安的心情等候着皇帝赵顼的到来。

皇帝赵顼在宦值的喝道声和群臣慌乱的跪迎声中走进崇政殿,登上高台,落坐在御椅上,抬头就给了群臣一副冷冰冰的面孔。这是不祥之兆!群臣心惊了。王诜、苏轼、刘攽心凉了。

赵顼近几天来情绪糟糕、脾气很躁,确实是由那场争论和司马光的奏表引起的。司马光和吕惠卿关于“萧规曹随”争论的谁是谁非,他并不重视,那些典故距现实太远,而且各有一套说法,很难辨清。但从眼前的“变法”来看,吕惠卿分明是激进的,司马光分明是稳健的,“激进”和“稳健”朕都需要啊!但司马光最后断然否定新法是先王之政,并公开抨击“均输法”和“青苗法”,却使他十分恼火。新法不是“先王之政”,难道旧制是“先王之政”吗?他的恼火还没有平息,司马光弹劾王安石的奏表送上来了,他打开一看,恰似火上浇油,对司马光的愤怒爆发了:什么“侵权”?什么“拒谏”?分明是全盘否定新法!什么“匡正缺失”?分明是要停止“变法”走回头路!他暴怒地拳击御案,高声吼号:司马光,翰林学士兼侍读学士,朕的顾问大臣,朕的讲课老师,原来也像曾公亮、富弼、唐介、吕诲、吕公著等人一样的守旧啊!在贤淑柔顺的皇后百般宽慰和劝解下,他才暂时压住了胸中的怒火。他决定以“变法”不可逆转的决心,立即推出“农田水利法”和“募役法”,以警告司马光和朝廷里那些私下非议“变法”的臣子们。

皇帝赵顼毕竟年轻,还没有修炼到以喜代愁、以乐代苦或喜温不露于色的程度。他端坐在高高的御座上,根本没有理睬群臣,而是把脑袋一摆,对跪伏在台下一侧的王安石说:“王卿,你宣布朕的旨意吧!”

群臣惶恐,抬头听旨。

王安石叩头应诺,站起转身,大声宣布皇上的四项重要决定:一,颁布《农田水利法》,并决定从即日起实施。

二,颁布《募役法》,并决定于明年(熙宁三年)一月一日起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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